聞辛堯是個擁有正常審美的男人,自然不會去否認眼前女生帶給他的驚豔。雖然這門婚事是家裡長輩訂下的,無論如何,他都要娶她的話,但如果妻子長相漂亮,那則是錦上添花了。聞辛堯心裡想的卻是,好在他有足夠的錢,能夠供她繼續做她燦若明霞,寶潤如玉的千金大小姐了。
當時江大小姐年紀小,被家裡安排相親心存小情緒,珍稀昂貴的珍珠包随意地往一旁一放,珍珠硌在金屬上的聲音清脆刺耳,女生毫不在意,她揚着下巴,嬌聲嬌氣,“感謝聞先生百忙之中抽空來見我,但我還小,不想結婚,聞先生也不是那種封建迂腐的人,多少年前的婚約還拿到現在來說事。所以能不能拜托聞先生回去後,就跟我爸媽說你不想和我結婚,理由嘛,肯定不能說看不上我,那,那就說你覺得我倆不合适,怎麼樣?”
女孩可能天生是被人寵着長大,嬌貴得不像話,明明是她想解除婚約,卻仍有着大小姐的脾性,不允許旁人貶低她一分,理由都隻能選不痛不癢的“性格不合”。
可在他們這些人眼裡,性格是婚姻中最無足輕重的東西了。江大小姐果然還是太年輕,有着近乎可愛的天真。
隻不過他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女孩兒不願意和他結婚,他也沒必要上趕着,為了體面,他對雙方父母都說了性格不合的理由。
結果,自然是不如意的,後面又發生了些事情,兩人還是結婚了。
隻是婚後,似乎是埋怨他沒能将婚事攪黃,江大小姐總是對他不冷不熱,隻有面對外人時,夫妻倆才會經營一下“恩愛夫妻”的人設。
聞辛堯印象裡的江栖悅,漂亮、嬌貴、驕矜,十足的大小姐脾性。
他都做好了被江栖悅抱怨他走得太快都不等她的準備了,抑或是她根本不會跟上來,幹脆轉身就走。
而不是眼前這個,好說話到不像話,會說“沒關系”的女生。
聞辛堯有些失神,第一次意識到,眼前的妻子,是真的失憶了。
江栖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難不成自己說錯話了?
好在,聞辛堯很快收回了目光,他低聲道:“走吧。”
這次他沒再大步流星地走,而是慢條斯理地跟在她身邊,遷就着她的步調。
沒多久就到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後的結果,和前幾天沒有任何不同,隻是醫生多了幾句叮囑,“家屬也要對失憶患者多一點耐心,也不要強制性地讓患者去回憶以前的事情,失憶也許是大腦内部的保護機制,強行打破保護層,也許會對患者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所以,盡可能地讓患者保持心情愉悅,不要給她太多的壓力。如果可以,身為丈夫的你能夠多制造一些快樂浪漫的場景,說不定,身心輕松了,患者的記憶也就恢複了。”
聞辛堯自始至終都沒說話,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眸光才幾不可見地閃了下,但仍斂眉,面容平靜地點點頭。
江栖悅這些話聽了好多遍,有些百無聊賴地在一旁擺弄她的新手機。
“栖悅,回家了。”
直到頭頂落下一道溫沉的聲音,她才從手機裡收回注意力。
她一仰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聞辛堯和醫生已經談好了話,正站在她面前。對方近一米九的身高,陰影投下來,将她的光亮遮住了一大半。
他低眸輕語的樣子,讓人很有安全感,江栖悅看了他一眼,下意識聽話地站起身。
但走了一段距離,她才意識到,自己要跟他一起回家!
她心裡很不情願,很抵觸,雖然知道了聞辛堯不是個又醜又油的老男人,但是他對她而言,最多變成了一個還很陌生的帥哥。
要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下,她還沒做好準備啊!
但兩人又是夫妻,住一個房子合理又合法,自己也拒絕不了。
越靠近病房,江栖悅臉色越焦躁,更讓她絕望的是,等他們回到病房時,就發現病房裡已經沒人了。
江氏夫婦和錢多多,都沒義氣地跑了。
接到他們的電話後,江氏夫婦給出的理由是,公司有急事要他們回去處理,如今聞辛堯來了,他們也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錢多多則是老闆喊她回去加班。
江栖悅心裡氣悶不已,也隻能跟着聞辛堯回去。
她的東西讓司機都搬上了車,江栖悅坐上那輛邁巴赫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居然有好幾個行李箱,後備箱放不下,霸占了副駕駛的位置。
——本來她想坐副駕的。
司機恭敬地拉開了車後座的門。
江栖悅第一次後悔起,自己東西太多了,最後無奈地和聞辛堯坐在了寬敞的車後排。
因為前面放了行李箱,副駕往後挪了很多,而聞辛堯的大長腿讓整個空間便顯得擁擠起來。
車内很安靜,聞辛堯在處理工作郵件,江栖悅假裝對窗外的景色很感興趣,歪着腦袋看窗外。但其實四年來,京市變化并不大,她閉着眼都能在腦子裡勾勒出條條大路。
直到景色越來越陌生,江栖悅才有了點慌亂。
真不打算把她送回江家啊?
車越開,江栖悅心越慌亂。
直到汽車緩緩駛進一群富麗堂皇的别墅群,七繞八拐地,開進了其中一棟。
刹那間燈火通明,車庫大門緩緩從兩旁打開,入目是分列兩排的知名豪車,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司機将車停好,恭敬地下車替江栖悅拉開車門,又轉頭将她的行李搬了下去,手腳快得不像話。
江栖悅:“……”
她瞪了一眼司機,默默下了車。
聞辛堯剛要下車,眼角餘光瞥見了座椅上被遺忘的琺琅扣單肩包,于是又面色平靜地撿起那支包。
江栖悅腦子裡急速運轉,想着該找什麼理由暫時離開,現在還在京市,家裡的地址她也沒忘記,打個車先回家住幾晚好了,行李不要了,放這裡也行,反正家裡肯定有她的衣服,沒有也沒關系,再重新買過好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着路,本想着被聞辛堯甩在身後,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聞辛堯總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
江栖悅咬唇,蓦地轉過頭,煩躁道:“你就不能走快點嗎?”
“……”
剛剛嫌他走太快,現在又催他走快點,大小姐的脾氣簡直莫名其妙。聞辛堯深深看她一眼,不得不遷就她的意思,步子邁得大了點。
直到坐電梯上了樓,江栖悅都沒找到離開的時機。
别墅有三層,第一層是公共區域,廚房客廳和家裡的傭人都在一樓,司機将東西放在第一層,就離開了。
江栖悅走出電梯,站在玄關處,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包落在車上了。
她勾了勾唇,又很快壓下笑意,轉過身,對着往廚房走的那道挺括身影喊道:“聞辛堯。”
這個稱呼是她糾結了好久之後才喊出口的,按照她的記憶,他是陌生人,該喊“聞先生”,但事實上兩人又是夫妻,聞先生過于疏離,但,更親密的稱呼,她也是喊不出口的。
男人腳步一頓,半折身望着她,微微擡了下眉,無聲詢問她有什麼事。
他的面容平靜而溫沉,靜水流深中的氣勢仍舊讓人心生敬畏,但似乎是因為回到了家,他将西裝外套脫掉了,領扣松了一顆,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微微偏頭時,喉結前的線條莫名很性感,他站在屬于兩人的家中,多了一絲慵懶和松弛。
那是對待親近之人獨有的柔軟。
江栖悅抿了抿唇,突然理解了自己為何英年早婚了,又隐隐生出一絲絲心虛。
她指尖蜷了蜷,聽到自己聲音有些飄:“我的包落在車上了,我想下去取……”
聞辛堯面容平靜地望着她,漆色的眼眸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幽暗,江栖悅心頭慌亂,有種自己被他看透的心悸。但下一秒,她又看到他擡步走向她,路過沙發的時候微微彎腰,将一隻天藍色的單肩包拿起來。
他語調溫沉:“你說的是這個嗎?我已經拿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