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仲光華左手合上筆電,右手去掰脖子,脊椎随之發出清脆的咔咔聲。
他起了身,拉開玻璃門。
CEO辦公室是套房結構,裡面是辦公區域,外面是秘書處和會客廳。
一個青年四仰八叉睡在會客廳的沙發上。
這是仲光華的友人,李流年。
仲光華走過去,一點也不客氣,擡腳踢向李流年的小腿。
李流年怪叫一聲,爬了起來。
他迷糊了幾秒才清醒過來:“搞完啦?
仲光華點點頭。
李流年大喜,一把攬住友人肩膀:“那趕緊走!好久沒和你打球了,今天一定要狠狠打一場!”
兩人進了電梯,直接下到停車場,上了一輛敞篷保時捷。
流光溢彩的跑車駛出地面,彙入城市車流。
濕熱空氣撲面而來。
仲光華拽松領帶,皺眉道:“這個溫度,為什麼要開敞篷?”
眼下是六月,國土上大部分地區仍然涼爽惬意。
但花城位于國土最南,早已搶先邁入炎夏時節。
李流年在熱風中大叫:“帥氣啊!别的車哪有這份帥氣!”
仲光華冷冷道:“帥氣來自你的個人修為,而不是寄托于身外之物。這樣隻會暴露你的膚淺。”
李流年哈哈大笑:“修為?聽着都累。我要求不高,膚淺的帥氣就很滿足。”
他歪頭看一眼副駕駛的友人,挑眉道:“要不要試試膚淺?很開心的哦。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隻需要考慮今天玩什麼,怎麼玩。”
仲光華斬釘截鐵:“我不可能接受這種空虛的生活。而且——”
李流年:“而且什麼?”
仲光華:“如果你爸爸斷了你的生活費,你怎麼辦?”
李流年秒答:“沒關系,我還有家族信托基金。”
仲光華:“如果信托基金破産了呢?”
李流年哈哈大笑:“不可能。你的公司破産,我家的信托基金都不可能破産。”
仲光華:……
混蛋,這話竟然說得沒錯。
紅燈亮起,跑車停下。
仲光華随意向右看,右邊是一輛漢蘭達家庭版SUV,駕駛座上是一個圓胖中年人,在這等待的間隙,他從窗口探出頭來,貪婪掃視着這邊的跑車。
仲光華:……
仲光華轉向左邊。
正好看見李流年隔着綠化帶發出飛吻,人行道上兩個女孩明顯接收到了,吓了一跳,罵着“有病”,嘻嘻哈哈跑開了。
仲光華歎氣,“你真的很善于享受膚淺的快樂。”
李流年:“哈哈哈哈哈哈!是啊!超快樂!”
綠燈亮起,車流啟動。
仲光華察覺到視野角落裡有一抹白色身影。
随意轉頭望去,是一個女人。
二十幾歲的樣子,身體很瘦,蜜色皮膚,穿着本地人最愛的老頭衫和百慕大短褲,長發卷卷蓬蓬,被夜風輕柔地吹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那個人向這邊撇了一眼。
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亮。
仲光華心中猛然一悸。
不可能。
怎麼可能?
找了整整十年的人。
找了整整十年卻一直求而不得的人。
怎麼可能在街頭這樣輕易遇見?
恍神間,那個人已經拐進岔道,隻留一個背影。
仲光華大喊:“停車!馬上停車!”
李流年大驚:“這裡怎麼停車?停不了啊!”
說話間,仲光華已經一手撐着車門,整個人跳了出去!
他落地一滾,迅速爬起來,一步跨過綠化帶,奔上馬路,拐進岔道。
李流年目瞪口呆。
*
花城的六月,空氣濕度常常直逼百分之百。
雨水随時落下。
李流年對着手機大喊:“你在哪?什麼?江邊?江邊哪?發定位給我!”
一邊盯着手機信号,一邊大步往前跑。
他跑進擠擠挨挨的老居民區,跑過長長的百年騎樓,一直跑到江邊,看到路燈下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