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沒有女人不上桌的規矩，等年夜飯的冷菜、炒菜都準備好了，大家就陸陸續續坐了下來。因為一桌坐不下，又分了一張小桌子，由曾鐵生的三個兒媳帶着四個小孩坐，而曾好雨被安排坐在了爺爺曾金生的旁邊。她的凳子是特别定制的，座位加高款，讓她可以自由地夠到桌上的碗筷。

飯桌上滿滿當當，擺着凍肉、醬鴨、白菜炖豆腐粉條、炸帶魚、水餃這些平時舍不得吃的菜。八寶飯和蘑菇炖雞這兩個菜還在鍋裡溫着，要等到最後才會擺出來。

曾國華是最後一個到的，将将在開飯前5分鐘趕了過來。他跑得有點急，額頭上和臉上滿是汗，整個人顯得熱氣騰騰，和自己老婆何紅紅對視了一眼，轉頭就看到他爹曾鐵生嚴肅的表情，心裡就咯噔了下，知道回家肯定少不了一頓罵，老頭子最近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

何小草看到小兒子，一把拉過來，詳裝用力拍了幾下他的背，又把他推到桌邊，責罵道，“還不快去坐！你媳婦他們都忙了一下午，也不知道來幫忙。”

曾國華隻知道笑，卻絕口不提自己去幹了什麼。曾國慶擔心老爹當衆翻臉，忙對曾金生說，“大伯，你讓小雨給我們說個開場詞，小雨現在可是小才女，大娃都說她故事說得可好聽了。”

曾金生笑得開懷，一口答應，“行！小雨，你給叔爺他們來一段。”

曾好雨正專心地盯着醬鴨和豆腐丸子。對她來說，今天一天實在太辛苦。她說了一下午的故事，講得太投入，零食都沒有吃到多少，自認為能一下子幹完兩碗飯。

不過，聽到爺爺的吩咐，她立即大方地站在了凳子上，高高地舉起一杯用溫水沖泡的麥乳精，想了會兒，實在不知道什麼是開場詞，隻能臨場發揮，拉長了音說，“大家……碰杯！新-年-快-樂！”

“哈哈哈”“新年快樂”“小雨說得對!”飯桌上喜氣洋洋，男人們舉起手中的米酒互相碰了碰杯。小桌上，曾有志他們也像模像樣地舉起甜甜的麥乳精互相碰了杯，覺得自己像大人一樣了。

曾好雨不知道大人們的歡樂，自以為圓滿完成了任務，可以安心吃飯了。李小妹早就在她碗裡夾了很多菜，每個菜都是她喜歡的，她一邊專心嚼飯，一邊豎起耳朵聽大人講話，一心二意可謂運用得如火純青。

曾國慶在說殺豬的事情，“今天豬肉漲到九毛錢一斤，一下子就賣完了，鄉裡不少聽到消息的人趕過來，連豬蹄都要。聽說，供銷社那邊豬肉早就賣斷貨，那裡的肉還沒我們鄉下的新鮮。”

“别說城裡人，連曾建設家都買了10斤肉，說是因為太忙了，年貨都來不及準備。”曾國強補充道，又想起來，轉頭對李小妹說，“伯娘，我和大哥留了點豬肝和大腸，我把豬肝放竈頭間了，他們都說豬肝補血。

”“行，你們有心了。”李小妹滿臉笑意。

“建設他們家是眼睛鑽到錢眼裡了，要是以前，哼！”曾鐵生卻有點看不慣。

曾國華忍不住反駁，“爹，你真是舊思想。我們種地的，現在是比不上他們拉貨的。”在曾鐵生的怒目下，他越說越輕，“至少我們家不會一下子買10斤肉。”但勇敢地把話說完了。

“你說什麼！如果讓我知道你出去做亂七八糟的事情，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怎麼，我這個當老子的，缺你吃缺你穿了嗎？讓你嫌棄成這樣？”曾鐵生大聲喝道。

曾國華還想說點什麼反駁，就看到他大哥給他使了使眼色，今天是在二伯家過年，不是在自己家，于是乖乖閉了嘴。曾金生跟着說了句，“大過年的”，“戰争”才平息下來。

曾好雨愣愣地聽着，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叔爺要生氣，小叔叔說的不對嗎？她動了下腦，想出了合理的解釋，建設叔拉貨的工作，大概就和孫悟空養馬的工作一樣，小叔叔竟然說養馬的工作好，不過可以吃很多肉。曾好雨的思維開始發散起來，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八寶飯來啦”“還有蘑菇炖雞”李小妹一看氣氛緊張，又看到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就将這兩道壓軸菜端了出來，

不出意料，得到了孩子們的歡呼聲和贊美聲。八寶飯是用自家種的糯米蒸制而成，裡面加了自己壓的紅豆沙，最上面還點綴了瓜子仁等堅果。這道菜是近兩年才出現在年夜飯的菜單上，畢竟大家以前以吃飽飯作為最高追求，哪有心思弄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等吃好八寶飯，曾有志他們有些坐不住了，一直在往外看。見狀，曾金生将他們喊了過去，依次發了壓歲錢，讓他們就在附近玩。曾好雨記得堂姐荷花的囑托，從房間裡将那根頭繩送給了她。

曾好雨和三娃曾有為因為年紀小，被拘着留了下來，和李小妹她們一起去了竈頭間。

李小妹在爐竈裡煨了幾個紅薯和土豆，現在時間剛好，便用火鉗把它們全部夾了出來後慢慢晾涼。

曾好雨雖然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但是對烤紅薯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她一會兒用手撥一下，發現還很燙，耐心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撮了撮紅薯的表皮，過了會兒，又賣力地吹起來。最小的三娃就乖很多，對他說很燙不能吃，他就乖乖等着。

看曾好雨花樣百出的模樣，大家都覺得有些好笑。李小妹忍住笑意，幫她把外面的皮剝掉，吹了吹，讓她吃了兩口。曾好雨吃到甜滋滋的紅薯，不由對着奶奶笑了起來。

“你和弟弟坐在那邊的凳子上烤火，不要亂動”看曾好雨點頭同意了，李小妹才開始刷鍋。

何小草則帶着三個兒媳婦坐在小闆凳上洗碗筷，幾人手腳都很麻利，奈何要洗的東西有點多，碗筷還要過三遍水才能徹底洗幹淨。幸好人多，邊插科打诨，邊幹活，倒也沒有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