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齊如意挽着岑槿走出學校。她倆的家挨在一起,離學校很近,隻有七八分鐘的路程。
一路上,都有人在看岑槿。或是明目張膽的看,或是偷偷的看。齊如意已經習慣,但她仍然不耐煩,甚至是憤然。
這些人,有什麼資格看岑槿?他們的目光,是對岑槿的玷污!
她抿着唇,盡力遮擋其他人的視線。抵達公寓樓下,她戀戀不舍地與岑槿告别。
站在電梯門前,小燕捂着臉嗚嗚哭泣。
“你還好嗎?”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小燕擡起頭。
她旁邊的姐姐,白裙如雪,眉眼溫柔,音色輕柔,如潺潺流水,悅耳動聽。
小燕愣愣接過紙巾。
潔白的紙巾上帶着悠淺的花香,溫柔細緻,幹淨素雅,是木槿花的香氣。是旁邊姐姐身上的香氣。
陣陣甯人心神的花香裡,小燕仿若聞到樹木發芽,春花破土的新嫩氣息。
那氣息,鑽進她的心髒,引誘着她的心髒發芽開花。
噌噌噌發芽。一時間,她忘記了哭泣。
電梯門打開。進入電梯,溫柔貌美的姐姐問她幾樓。
小燕磕磕巴巴,“三、三樓。”
很快抵達三樓,小燕的雙腳被膠水黏住,無法動彈。
“小妹妹,你到了。”
小燕慢吞吞走出電梯。等電梯門關上,小燕怔怔地握着紙巾,她将紙巾蓋到鼻子上,用力吸上面殘留的清香。
岑槿下電梯,打開家門。一開門,濃濃的食物香氣便撲面而來。
“槿槿,回來了?”岑媽岑湘華拿着鍋鏟走出廚房,“快去洗手,馬上吃飯。”
晚飯是酸蘿蔔炒魔芋,酸水土豆片,香菇蒸滑雞,以及豆腐滑肉湯。都是岑槿愛吃的菜。
岑湘華不停給岑槿夾菜,“學習辛苦了,多吃點,補補身體。”
“媽,你也多吃點。”岑槿給岑湘華夾肉。
岑湘華笑呵呵地吃着女兒夾給她的肉。她看了看女兒,再一次慶幸自己當年沒打胎,把女兒生了下來。
十八年前,岑湘華懷了孕,男友卻突然消失,至此以後渺無音信。岑湘華恨男友抛棄自己,她并不準備生下肚子裡的孩子。
然醫生告訴她,她是極難受孕的體質,若打了胎,以後很難再懷上。也就是說,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也許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
她糾結猶豫許久,決定生下孩子。
生孩子的痛苦,讓她厭惡這個帶給她痛苦的孩子。然而當她孩子生出來,當她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厭惡,所有的怨恨都一掃而空。
那一刻,她意識到,她愛這個孩子,她愛她的女兒。
她的女兒,不像别的嬰兒生下來皺皺巴巴醜醜的。她的女兒一生下來就漂亮,一生下來就帶着清韻的花香。
她自己隻是長得一般漂亮,消失的男友容貌也隻是一般好看,誰也想不到,生出來的女兒竟然如此漂亮。漂亮到像不是她自已能生出來的。
她給女兒取名為槿。女兒生在白木槿花盛放的季節,又生來帶着木槿花的香氣,她便給她取名岑槿。
醫生護士抱着槿槿,愛不釋手。醫院裡見過槿槿的,沒有不喜歡槿槿的。是以,住院的那段期間,岑湘華總害怕女兒會被别人偷走。
槿槿這麼漂亮,這麼招人喜歡,肯定會有人想偷走她。她每日驚心膽戰地守着女兒,生怕她被人偷了去,搶了去。
醫院的院長何女士,在醫院裡查房時,偶然間看到她的女兒。她抱着她的女兒抱了很久。
後面幾天,何院長都會來看槿槿。後來,何院長告訴她,她想認槿槿為幹女兒。
她沒想到何院長竟如此喜愛槿槿,喜愛到要認她為幹女兒。
她毫不猶豫答應。她極願意給槿槿認一個院長幹媽。她是一個孤女,在新陽鎮的電子廠裡打工,無錢無權。
女兒能有一個醫院的院長幹媽,是好事。
女兒一天一天長大,也越來越漂亮。就像小仙童一樣,超乎現實的美,以及超乎現實的迷人。
這樣美麗,這樣招人喜歡,這樣令人着迷。
有時候太過美麗,太過招人喜歡,太過令人着迷,也是一種罪,會招來禍端。
她怕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
何院長抱着兩歲的槿槿,笑着道:“放心,沒人舍得傷害她。”
就如何院長所說的那樣,她的女兒,生來就是被人愛的,不是被人傷害的。
愛她都來不及,誰會舍得傷害她?
這些年來,她所擔心的事,都未發生。女兒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十八歲。
拉回飄遠的思緒,岑湘華繼續給岑槿夾菜。
吃過飯,岑槿進書房複習,岑湘華出門去買水果。走出公寓樓,岑槿回頭看望寓樓,頗為感慨。
從前的她隻是一個電子廠小妹,是住不上這樣的公寓的。何院長認了槿槿為幹女兒,見她住的地方磕碜,唯恐委屈了槿槿,便把這套公寓裡的一套房子送給了她們。
還幫她介紹工作。如今的她早已不是曾經的電子廠小妹,現在的她,在鎮上最大的醫院的圖書館工作,工資待遇不錯,也體面。
若不是槿槿,或許她現在都還住着發黴的出租屋,在電子廠裡辛苦地消耗着日子。她由衷地愛槿槿,也由衷地感激槿槿。
樓下有水果超市。岑湘華買了槿槿愛吃的蘋果,櫻桃,草莓,還有菠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