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這麼簡單?”
聽到俞周隻要炒米花,所有在場的人都十分驚訝。
明明他的考卷答得最好,能多多要些雞鴨魚肉,為自己争取點好吃的食物補補。
哪知俞周沉靜啟唇,“對,我就要這個。”
聽到他的話,苑小桃的心如空山新雨。
叮叮當當的小雨滴,慢慢滋潤落下。
她知道,俞周定是聞到了她背包裡的炒米花兒香味,不想給她添麻煩,所以故意選了這樣最簡單的炒米花兒。
這個答案出乎她的預料。
但仔細想想,她記憶裡的俞周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看似冷淡,實際細膩。
苑小桃爽快地将布挎包裡的炒米花兒掏出來,放到了俞周的面前。“給你。”
心裡卻想,不行,不能這麼簡單。
她明天要下河一趟,勢必撈條大魚回來。
俞周也從容接過去,米香十足的炒米花兒一打開,就用焦乎的大米香牢牢地鑽進了所有人的味蕾。
他沒有收起來留給自己一個人吃,反而分享給了其他研究員和同志們。
人人你抓一把,我來一捧,飛快就見了底。
直到每個人都吃上了一把炒米花兒,又繼續聚在一起研究卷子,說說笑笑的,熱鬧極了。
食堂大師傅苑建國也腳步沉沉地走過來,将沉重龐大的大編織籃子裡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沉響,壓得桌子腿發出吱喲的聲音。
“從下窪鄉捎來的東西,過來領喽!”
“苑師傅,有我的嗎?”一聽這話,年輕研究員小丁早早地一溜煙又跑回來,跟在苑建國身後像個小尾巴,眼巴巴地希翼問。“我的毛語教材捎來了嗎?”
“捎來了。”苑建國打開編織籃子,裡面塞滿了捎帶的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
苑建國小山般的魁梧身體站在籃子前,笑着地看到研究員們聞訊趕來,在自己面前排起了隊伍。
打頭的第一個,就是最積極的小丁。
從籃子裡,苑建國一找,就翻出了一本厚厚的毛語教材,遞過去。
立刻,小丁喜出望外,高高捧着書歡呼:“就是這本!謝謝苑師傅。”
緊接其後,年紀較大的老周也來了,目含熱切地詢問:“有我的信嗎?”
苑建國從一摞信裡面找到他家裡的那一封,“有。”
老周喜悅地夾着信,去一旁的煤油燈底下看,痛快地将位置讓給身後的人。
後面,一長排的研究員們紛紛翹首以盼,激動地等待領取東西。
老家的來信,學習書籍,報刊資料,肥皂,毛巾,鋼筆的墨水……
他們一一從苑建國面前的大籃子裡接過,興高采烈地坐在食堂的圓桌前查看。
俞周也拿到了自己的資料,是幾本最新的科學雜志報刊,委托一些相熟的老師同學們寄過來的。
旁邊的小丁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東西,就被滿篇的英文字母繞得眼暈,忍不住咋舌驚歎。
“這是英語吧?純純的國外原文論文。”
“對。”俞周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覽過。
他在國外留學過,對艱深晦澀的科研原文資料萬分撚熟,幾乎不用思索就颔首看下一頁。
這份遊刃有餘的姿态,讓小丁看得羨慕,更加決心要好好學習毛語,把毛國的科研成果資料攻克下來。
正當研究員們在這個難得的休息日,享受一個放松的間歇時段,看看家裡的信,和其他人聊聊天之時,苑小桃也鑽進廚房,開始正式做晚飯。
與此同時,遙遠苑家村的一間土屋子裡面,也發出一聲喊聲。
“你今天看見恁小姑奶奶了?”
苑大爺爺、大奶奶、叔叔、嬸子、父母和年僅三歲的妹妹苑小花,全都坐在炕上,團團包圍了苑子新,追着他連聲詳細詢問。
“恁小姑奶奶還好吧,身體怎麼樣,壯實些了嗎?”
“她吃的好嗎,臉上長肉了嗎?”
“你在哪見到的,跟她說上話了嗎,她過得好不好?”
苑子新一臉無奈,頭疼得挨個回答問題,稍微答得慢一點就被劈頭蓋臉的下一個問題給追上。
“姑奶奶看着還行,穿的——”苑子新仔細回想白天的畫面,“穿的還是在家裡面常穿的那件衣服,胳膊肘打了三個大補丁的。”
“臉不胖,精神頭還是蠻好的。”
“我們在供銷社碰的頭,打了聲招呼,她就從供銷社裡走了,讓我早點回家。”
苑子新坐在炕中央說完,看衆人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急得慌見不着苑小桃,他的腦門上也出了一頭汗。
“你怎麼不跟恁小姑奶奶多說說話?”他媽恨鐵不成鋼。“沒問問她缺什麼短什麼嗎,咱好送過去。”
苑大奶奶也摟着全家最小的小花附和道:“就是,恁小姑奶奶多不容易啊,這麼小小年紀就出去工作了,家裡面也沒個大人在,心疼壞了。”
就連三歲的小花也一邊吃手,一邊轉着腦袋四處尋找苑小桃的身影,糯糯地喊:“小姑……小姑奶奶在哪裡啊?”
就知道會這樣。
苑子新看着土房頂上用面糊蓋住的報紙,腦子裡也是嗡嗡的。
他哪有機會跟小姑奶奶交流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