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父怒意未消,目光落到方姨娘梨花帶雨的臉上一計兒子懇切的視線中,神色慢慢地松動了起來,他歎了一聲,看向紀婉卿,“卿姐兒!”
“父親。”紀婉卿在他開口前率先說話了,“您可以有無數的女人,無數的子女,甚至妻子,但女兒隻有一個母親,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母親...不是沒事了嗎?”紀軒然的話脫口而出。
紀婉卿的眸光更冷了幾分,“那又如何?就能抹掉紀婉甯下毒的事實嘛?”
“你待如何?”紀軒然問道,“難不成真要那二姐姐的命去償嗎?”說罷紀軒然眼角滑落了淚。
紀婉卿不為所動,紀父此時開了口,“卿姐兒心疼母親為父理解,隻是...她到底是為父的骨肉,是你血脈相融的手足。”
紀父傷感道,“卿姐兒,為父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
紀婉卿堅硬的心瞬間塌了一角,想起那個青春正盛的三妹妹,紀婉卿始終難以釋懷。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紀婉卿到底松了口。
紀父點頭道,“隻要留她一命,其他的為父都允你。”
“兩條路,一将人遠遠的嫁了,此生不得入京才,二紀家二女暴斃,驅離紀家,遠離京都。”紀婉卿道,“無論是那一條我都不許她留在京都。”
“為父會盡快找個人家将她嫁出去的。”紀父應承道。
“我不嫁。”紀婉甯嚷嚷道,“我已是秦王的人,誰敢将我嫁人!”
紀父沉着臉道,“堵了她的嘴,将人看押起來,二姑娘魔怔了,未出閣時不得見人。”
話剛落下,兩個力大的婆子便将人堵了嘴擒壓了下去。
紀父看着方姨娘道,“方姨娘管家不善,教子不嚴,剝奪管家之權,日後無事便吃齋念佛吧。”
“是老爺。”
“然哥兒,你已經大人了,将心思放在學業公務上,後宅的事莫再摻和。”
“兒子謹記父親教訓。”紀軒然低眉順眼應了。
紀婉卿清楚這場罰是做給自己看的,但她目的也達到了,無心再糾纏,起身道,“母親該醒了,女兒就先行告退了。”
“跟你母親說一聲,稍後為父再過去看她。”
“是父親,女兒告退。”紀婉卿福身行禮,離開了秋水閣。
“娘親,你醒了。”
紀婉卿入了房門,紀母依靠在床沿上看着書,見到紀婉卿後放下了手,朝她招手道,“怎麼過來了?”
“想娘親了。”紀婉卿頭歪過去,靠着她的肩膀,聲音淡淡的。
紀母撫着她的發頂,動作輕柔,“可是受了委屈?跟娘親說說怎麼回事?”
紀婉卿沉默了片刻,直起身攪着手低聲陳述道,“娘親,我找到給你下毒的人了,可是我...我沒能替你讨要公道,你會怪我嗎?”
“是甯姐兒吧。”紀母的神色輕柔,似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紀婉卿卻驚呆地看着她,唇瓣動了又動,好半晌才發出了聲音,“娘親...怎麼知道的?”
紀母笑而不答,轉頭道,“難怪她這段時間跑得勤快,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做賊的人總是心虛的,尤其是對方死裡逃生的狀況下,更是提心吊膽着,恨不得日日觀察伺機而為。
紀婉卿對紀母的印象再次颠覆了,自己什麼都沒說對方卻已經從蛛絲馬迹中看得一清二楚。
紀母看着呆傻的女兒笑了笑,“我是看着你們長大了,你們每個人是什麼性子我一清二楚,甯姐兒向來是個沖動起來便不管不顧的人,若是緊緊為着私心她是不敢的,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了。”
“是秦王。”紀婉卿恍惚道,“她與秦王暗中往來,似乎回京前便已有來往。”
“難怪!我還道她長進懂事了,原來是另有依靠了。”紀母面色平靜。
紀婉卿道,“母親不生氣嗎?”
“生氣是有的,但...到底隔着一層肚皮。”紀母道,“我自問對她問心無愧,但人心不足便不是我可控制的了。”
話已說到這種地步了,紀婉卿也沒什麼可隐瞞的,“我殺不了她,但我也不願她再留京都,我與父親說了,讓她遠嫁或是死遁,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困于庶女的身份,我倒要看看若是沒這個身份她能活成什麼樣子?”
“她到底是你父親的女兒,血脈相連,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好的了。”紀母理解女兒的心思,可她更明白丈夫的思量,“老爺他會将人遠嫁的。”
“可是母親...人心不足啊!”若是遠嫁,紀婉卿确是無法再動手,可以紀婉甯的性格她會甘心嗎?
紀母聞言不由多看了女兒一眼,眼裡透出了點點笑意,撫摸着她的頭道,“人各有命,卿姐兒無須在意她。”
“女兒明白。”母親果然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