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氣晴朗,春意漸濃,地面的泥水被曬幹了,草叢裡新長出很多花苞。
擔心遇上還沒走遠的狼群,一行人等到太陽升上高空天光大亮的時候才出發。
賀長夏比之前更加小心地觀察四周的情況,除了狼群野獸,還要擔心再次遇上像岩崩那樣的意外。
再次上路以後,所有人都變得更加謹慎。
夜裡雖然有了帳篷,但是被狼群盯上的陰影依然籠罩在衆人心頭,隔着密實保暖的帳篷,同樣不敢睡得太死。
随着距離山外的世界越來越遠,山林越發清幽靜谧,有種死寂的恐怖。
而天氣越來越暖,賀長夏這一行人每踏足一塊新地面,大大小小的動靜從四面八方傳來,草叢裡,樹上,石縫裡,水下……
奇奇怪怪的動物植物越來越多,賀長夏既新奇又小心地飛快解鎖着圖鑒,同時查看它們的屬性,在确認大部分都隻是長得奇怪其實沒有緻命威脅之後,才逐漸對這個貿然闖入的世界放下了幾分戒心,不必每時每刻提心吊膽戰戰兢兢,自己吓自己。
但就算是終于熬過了深山中清寒漆黑的夜晚,迎來豔陽高照的白天,也不可能做到放松。
在這無人踏足的、真正的深山,植被肉眼可見地茂密起來。
很多時候,前進的道路會被胡亂生長的荊棘、灌木、野草徹底擋住。
擔心會被之後進山的人察覺到痕迹,大部分時候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繞路,甯願多走一段,不願冒風險被後來的人循着蹤迹找到。
要是實在繞不開,就要用刀斧強行劈開一條路。這就像是一場人類與大自然的對抗。
前兩天隻有兩把刀,往往被擋路的灌木荊棘叢耽誤很久,第三天的簽到送了一把鋒利的斧子,情況改善了一些。
開完路之後,還要留心用枯木和雜草做出掩藏,盡量降低被人察覺的可能,并在心中寄希望于晚點被人找到這裡,隻等天一暖,植物大量瘋長出來,自然而然地讓痕迹消失。
一行人忙着探路,開路,躲避腳下由石頭樹枝荊棘雜草制造出來的障礙,未知的動植物,疑似藏着威脅的石洞,甚至顧不上交談,更别說像剛開始那幾天一樣一邊趕路一邊順手挖點野菜摘點果子。
就這樣又走了五天,賀長夏調出地圖,看着代表她所在位置的紅色五角星,真真正正确定了她們如今正如初綿延數千裡占地幾十萬平方千米的伏魔山脈的腹地位置。
她們做到了,她們到達了從未有人膽敢踏足的山脈中心。
這裡距離小河村的距離兩百多公裡,這是最近的一條線,如果從其他方向進來的話,距離隻會更遠。
這隻是直線距離,山路蜿蜒起伏,想要和賀長夏一樣翻山越嶺抵達此處,路程隻會成倍增加。
而這一結果還需要有無數個前提,比如帶上足夠的幹糧不至于半路餓死,比如不能迷路,不會累倒生病,不會遇上奪命的山中野獸……
這麼一想,這個令人生懼、沒有同類氣息的陌生地帶又顯出幾分令人安心的味道。
至少,亂軍、苛政、私欲、不是叢林勝似叢林的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再也不會再肆意向無力反抗的他們舉起屠刀,像對待牲畜一樣任意宰殺。
賀長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仰着脖子望向四周,她現在停下來的地方是一片地勢平緩的山坡,往下是一條已經快要幹涸的河流,常年經受水流沖刷,已經初具河谷的外形。
從這裡望向對面,成百上千年樹齡的參天古木随處可見,遮天蔽日,正午的陽光從樹冠的縫隙灑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賀長夏感覺自己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
鳥鳴聲在整片河谷此起彼伏,遙相呼應,仿佛是在疑惑這群奇怪的闖入者。
賀長夏面對着整片河谷,一時興起,道:“我們來比賽誰喊得更大聲吧。”
不等其他人回應,她便上前一步對着河谷放開嗓子喊了起來。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話語,隻是純粹對着這個沒有受到任何污染的原始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
所有的緊張疲憊提心吊膽随着這毫無章法的呼喊消散,仿佛被自然之靈吸收淨化掉了。
賀長夏激動亢奮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三兩下發洩完,擡腳往下面的河谷走去。
河谷兩岸的山坡地勢平緩,由于參天古樹遮天蔽日,樹下稀疏地生長着一些喜陰植物,地上堆積着厚厚的落葉,泥土松軟肥沃,非常适合園藝。
賀長夏很快走到那條幾近幹涸的河邊,現在那裡與其說是河,更像是一條淺淺的山澗。
水裡面有些魚苗,藏在水草裡,剛一聽到腳步聲就被驚動地遊開。
河灘上同樣沒什麼植物,隻有表面被沖刷得很是圓潤光滑的石頭,以及沙子。
從地圖上看,河谷上遊是幾座很高的山峰連綿成一片,下遊延伸到很遠的方向,且越發開闊。
這上下兩個方向的情況賀長夏都打算去看看,或者說,接下來的時間,她打算将方圓幾公裡的情況都摸清楚,找到一個安身的地方。這裡有大量肥沃的土壤,還有水源,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她們以後安身立命的家園。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吃飯。
得知賀長夏的決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經過連日以來的奔波,安穩的日子終于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