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有幾顆梧桐,樹幹高挑,樹葉茂盛,為石子路送去了大片的陰涼,正值百花綻放時,路邊被數叢鮮花點綴,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忽聞窸窣腳步聲,祝佩玉止步,負手而立在梧桐樹下,與頭戴薄紗帷帽的郎君錯身而過。
她望了望他遠去的背影,朱唇輕啟:“一面有求于人,一面又殺心四起,尤郎君,做人不該如此。”
遠去的背影倏地停下,猛地回過頭時,風吹起了帷帽一角,露出了一張妖媚的容顔,正是尤懷沒錯。
尤懷冷冷反問:“娘子再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祝佩玉視線自上而下,最後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尤懷久久無言,第一反應便是溫心沒有信守承諾,将他的秘密告知了他人。祝佩玉看不清面紗下的神色,但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與溫掌櫃無關,要怪就怪那日你與齊娘子的争吵太過忘乎所以。引來了太多看樂子的閑人。隻是她們都沒我這般好心,戲幕散場便退了。隻有我把你從水中撈了出來。”
許是那句太多看樂子的閑人刺激到了尤懷的神經,他捏着手中的藥包指骨泛白,好半晌才道:“原來是你救了我。”他默了默,并未感謝,反而追問:“娘子再此等候,應該不是要聽我說謝謝二字。”
他的語氣有些哽咽,但又極力的隐忍。
祝佩玉側身撕去了梧桐樹上一片即将脫落的樹皮,颔首道:“我倒沒那麼無聊,隻是揣測郎君這幾日應該過得不太好。應該有人以此事去挾你,也許是一位,也許是更多。偏偏你又一個都得罪不起,最後隻能将氣都撒到溫掌櫃的身上。”
尤懷怒急反笑:“我有什麼理由将氣撒到他身上?”
祝佩玉淡淡道:“現在你是沒有,因為你有求于他。可當你的麻煩解決了,心境恐就不一樣了。”
“我明白了,娘子是替溫掌櫃來撐場子的!”尤懷冷笑一聲:“娘子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妨多言一句,溫掌櫃的後面自有大人物撐腰,娘子卻隻是安北王身邊的一個小吏,你有功夫操心别人,不妨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尤懷說罷,轉身就走。
祝佩玉眸色一沉,看來她懷疑的不錯,女主果然也找過尤懷。
書中,此時的女主和溫心還處于地下戀情,畢竟溫心僅是個商人和醫者的身份,地位低下,兩人一旦明目張膽的将關系公之于衆,對溫心而言處境可不太妙。
不公開,是女主對溫心的保護。
而書中最後告知,操控尤懷的人是大皇女,可尤懷初期做了很多事後的受益者卻根本不是大皇女,像是巧合一樣,好幾次都被女主摘了桃子。
尤懷後期,更是變态一般針對溫心,恨不得要将溫心挫骨揚灰。
溫心以醫者的身份替他打掉了孩子,調理好了他的身體,就算知曉了他的秘密,可也是幫過他的恩人,他沒理由對溫心窮追不舍?
可如果操控尤懷幕後真正主使是女主,一切就說的通了。
祝佩玉揣測,許是女主承諾給他的沒有做到;許是女主的某些行為讓尤懷不滿。所以羽翼漸豐的尤懷又找到了新的靠山,開始瘋狂的報複起女主和溫心。
尤懷後期的難殺程度節節攀升,女主幾次處于被動,也更說明尤懷對女主的處事方式十分了解。
有個問題困擾了祝佩玉兩年,天道讨厭的人設到底是誰?
衆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可天道卻讓她圍着溫心轉;今日淩晨,鳳思霜的那番話;還有剛剛與尤懷的對話。
一個不妙的預感的油然而生。
天道讨厭的人,該不會是女主吧?
那她存在的目的……不會是對抗女主吧?
祝佩玉愣了半晌。
不應該。
她和女主的差距,就好比□□用戶和馬化騰;網購用戶和馬雲;百度用戶和李彥宏……别說八竿子了,就算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嘛。
這道理連尤懷都知道,天道怎麼可能不知道。
于是祝佩玉釋懷的笑了:“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啦。”
死寂了兩年的天道忽而出了聲:【可能,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祝佩玉扶着梧桐樹微微一笑:“别鬧。”
天道:【沒鬧。】
“……”祝佩玉漸漸斂起笑容:“開玩笑,你連個金手指都沒有給我,我憑什麼能戰勝女主啊?”
天道:【給了。】
祝佩玉:“你給啥了?”
天道:【兩條命。】
祝佩玉:“……”
天道:【穿越用了一次,兩年前用了一次。用了我的金手指,你就是我的人了。加油哦,我看好你~】
一直冷靜的祝佩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動,張牙舞爪道:“來來來,你給我下來,看我撓不撓死你!”
天道遁了。
不遠處,溫心一臉驚恐,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個女人好端端的,會對着一顆樹又說又笑還發瘋,于是怯怯的打斷了祝佩玉的癫狂之舉。
“祝吏書?你沒事吧?”
祝佩玉:“……”
“沒事啊!”祝佩玉一秒切回正色,然後氣定神閑的理了理頭發、抻了抻衣服、最後拍了拍梧桐樹幹:“你這樹,養挺好。”
她看着溫心又堅定的點了點頭:“養的真不錯。”
說罷,轉身跑的飛快,獨留溫心一人在風中淩亂。
溫心愣在原地許久,終于小心翼翼的走到那顆梧桐樹旁,他認真而又小心的盯着梧桐樹幹半天後,試探開口:“你……你好?”
梧桐樹:“……”
在無聲和無言中,選擇了無語。
活着好難,樹生第二次感受到了恐懼,第一次是剛剛那個女人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