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後,皇宮花園内,翠柳輕搖,牡丹争豔。
一名女子正站在映月湖邊。
她身着竹青繡月季蝴蝶藕絲裙,氣質如蘭,綽約多姿,眉目間有着一種病态的破碎感。
在映月湖旁的羊腸小路上,衣飾華貴的劉茹萱步履傲慢地走來,珠簾搖曳,眉眼間盡是傲氣。
劉茹萱,秘書丞劉信之女,出身名門望族,家世顯赫。因為容貌平平,未能得窺宮闱之寵,入宮後隻得了個寶林的稱号。
劉寶林心中泛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厭惡,她目光冷冷地盯着那名站在映月湖邊的女子。
在她看來,沈舒然不過是個家世低微的小人物,憑什麼憑借一副好皮囊,就能與她平起平坐?
她自幼飽讀詩書,才華橫溢。而沈舒然不過是從窮鄉僻壤來的一個空有美貌的俗物,竟也能與她同封寶林,真是天大的笑話!
劉寶林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如同毒蛇般的嫉妒在她心中盤繞。
劉寶林斜眼瞥見沈舒然,嘴角勾起一抹譏笑,開口諷刺道:“喲,這不是沈妹妹嗎?怎麼今日有雅興來湖邊散步?莫非是想借這湖水洗淨你身上的窮酸氣?”
沈舒然聞言,心中一緊,臉上卻強裝鎮定,微微福身,回道:“劉姐姐說笑了,妹妹隻是覺得湖邊風景宜人,特意來此散心。”
劉寶林沒有說話,而是大步走向低頭垂眸的沈舒然。
沈舒然被她步步緊逼氣勢吓到,不自覺得小步後退。
不過幾步,劉寶林便走到沈舒然面前,伸出手擡起沈舒然的下颔,感到手上一片細膩柔滑,再垂眸打量沈舒然。
她的臉色蒼白如雪,唇瓣微微顫抖,猶如春風中的梨花。雙眸中充滿了無助與驚慌,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讓人心生憐惜。
劉寶林看着沈舒然傾國傾城的美貌,心中的怒火更甚。
一時的怒氣沖破了理智的牢籠。
她突然伸出手,用力推向沈舒然的肩膀,沈舒然身體本就病弱,被這麼一戳,頓時失去了平衡。
“你這種人也配站在這湖邊,污染了這美景!”劉寶林怒喝一聲,順勢一推,沈舒然那瘦弱的身體便如同落葉般飄向湖面。
“啊——”沈舒然驚叫一聲,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試圖抓住什麼來穩住身形,但終究力不從心,身體劃過一道弧線,最終“撲通”一聲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劉寶林站在湖邊,将沈舒然在水中掙紮的樣子盡收眼底,心裡是說不出的暢快。
周遭的仆人見狀,連忙圍上去救人。
金色的光芒跳躍在凋零的花瓣上,映照出天空的蒼穹。樹葉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古老的琴弦,哀婉而悲恸。
等到被救上來時,沈舒然已然昏迷過去。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清瘦的臉頰旁,修長的睫毛像死去蝴蝶的翅膀,安安靜靜地垂落,不再抖動。
劉寶林看着落水後的沈舒然,眼中劃過一絲快意,面上卻露出一副悲傷的神色,她走到沈舒然身邊,低下身子,“姐姐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小心扶了沈妹妹一把,哪裡料到沈妹妹身體如此虛弱,竟一不小心掉入湖中。”
“我願閉門一月,為妹妹抄佛經祈福,妹妹原諒姐姐可好?”劉寶林假裝不知道沈舒然正昏迷不醒,回答不了問題。
反正皇上南巡還不知何時歸,閉不閉門又如何?皇後和高位嫔妃如今也不在宮中,剩下都是些不受寵地位低的,誰又會主動為沈舒然主持公道呢?
圍繞着兩人的宮人也都明哲保身地沒有說話。
“小主現在還昏迷不醒,劉寶林何不等小主醒來再說。”
劉寶林正在為周遭仆人沒有勸阻的識趣而感到洋洋得意,卻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她眼神掃過,是沈舒然身邊的丫鬟素問。
她怒吼道:“主子說話,你個丫鬟有什麼資格插嘴,來人!給我掌嘴。”
劉寶林身邊的太監即刻走到素問面前,架起她的胳膊,不讓她動彈。劉寶林的貼身婢女紫萼剛揚起手準備動手,就聽見一絲微弱的聲音傳來。
“住手!”竟是被救上來的沈舒然的聲音。
真是命大,這都不死,劉寶林想。
劉寶林再次走到沈舒然身邊,親昵地拉着沈舒然的手,用着哭腔說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醒了。倘若你要是因為我的一時不小心便落下病根,我便是寝食難安了。”
竟是認為沈舒然被她推入水中隻是會落下病根,而不是失去性命。
她的這副真心為沈舒然着急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她推沈舒然時扭曲陰狠的模樣。
沈舒然的聲音顫顫巍巍,“不怪姐姐,都是我一時不查。素問也是關心則亂,就請姐姐繞了她吧。”
劉寶林不願放過任何可以傷害到沈舒然的方式,不想就這樣放過了素問,于是沒有回答。
看着面帶猶豫的劉寶林,沈舒然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道:“姐姐若是再耽擱下去,妹妹的身體恐怕會出什麼問題,倘若皇後南巡歸來,隻怕會将罪名落到姐姐頭上,到時影響到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怕是不好了。”
劉寶林的理智已經回來了,她雖然心理上是恨不得沈舒然死了算了,但是要是真讓沈舒然因為她而出了什麼事,恐怕是得不償失。區區一個寶林,哪裡值得她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此時的她早就選擇忘記,她也僅僅是個寶林而已。
劉寶林不情願地下達指令,“行吧,那就算了。”
不過,這沈舒然落水一趟竟然敢威脅她了?真是膽子大了。以後的路還長着呢,看她得寵以後怎麼收拾她!
那些太監松開禁锢着素問的手,素問如釋重負,身體一時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她迅速地跪直身體,向劉寶林和沈舒然行禮,口中說:“多謝劉寶林開恩,多謝沈寶林仁慈。”
素問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動作雖然倉促,卻頗為熟練,仿佛這樣的動作已經刻到了骨子裡。
看到這素問這般低下的姿态,沈舒然眉毛輕皺,卻終究抵不過身體的虛弱,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