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餘晖散去,暮色漸沉,夜風燥人。
小夏子拿着餐盒走到門口。
他曾經聽到其他宮人說過沈寶林最近在練習彈筝,又想到今日皇上送的賞賜裡有一個價值昂貴的琴桌,小夏子猜測沈寶林侍寝有很大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往日他都因為做事沒聽到過沈寶林彈筝,沒想到今日竟趕上了。
小夏子挑眉,沒立刻出聲打擾沈舒然,而是整個人蹑手蹑腳地靠近木門,嘴唇微張,将一隻耳朵貼到門上。
彈奏的旋律在空中回旋,宛如山澗清泉,沁人心脾。
小夏子收起耳朵,眼睛微亮,彈得真不錯,怪不得能吸引皇上呢。
隻能說小夏子結果對了,過程算錯了。
小夏子輕輕敲了敲門,清了清嗓子,“小主,奴才給您送來了晚膳,不知小主是否方便開門?”
“進來吧。”屋内傳出聲音。
小夏子應聲道:“奴才遵旨。”随即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沈舒然将琴桌放到了靠近北窗的位置,鄰着經常吃飯的地方。
小夏子将餐盒放到桌子上,從中拿出一個個的盤子。
沈舒然轉動手腕,從方凳上站起身。
今天桌上有四個菜,一盅湯,還有一盤糕點。
小夏子将盤整整齊擺好之後,便将手收回到腹前,手指交叉,等待着沈舒然的答複。
盤子裡,紅燒肉的表面焦糖色濃郁,邊角處微微卷起透着一種深沉的紅潤,看起來酥軟易嚼。
旁邊擺放着的糖醋排骨,像是穿上了晶瑩剔透的糖衣,排骨上的芝麻點綴其間,散發出淡淡的焦糖香氣。
清炒時蔬綠得發亮,仿佛剛剛從田間地頭采摘而來,格外鮮嫩。
另一邊的涼拌黃瓜,切成了極考驗廚師刀功的薄片,透明中帶着翠綠,上面撒了一層細細的蒜末和辣椒碎,看起來清爽開胃,讓人忍不住想象那脆生生、涼絲絲的口感。
最吸引眼球的就是白瓷盤子裡的東西了。
糯米糕表面撒着一層薄薄的幹桂花,金黃的花瓣與糯米糕的潔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散發出淡淡的桂花香,讓沈舒然不禁眼前一亮。
心中暗自驚歎,這也太漂亮了吧。
在現代,她根本沒有閑錢去買這麼精緻的甜點,能填飽肚子就是目标,這個福也是讓她在古代享受到了。
沈舒然的目光挨個在食物上一一掃過後,最後才落到小夏子的臉上。
他抿着嘴,手指緊緊纏繞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小夏子,你辦事得力,讓我省了不少心啊。”沈舒然絞盡腦汁從貧瘠的腦海中找出這麼一句誇獎的話。
說出來之後她自己都感覺很僵硬,但小夏子的嘴角卻揚了起來。
“奴才謝主子恩典,能為主子效勞,是奴才的福氣。”小夏子埋頭說道。
今天這頓晚膳不僅是因為沈舒然昨日侍寝,還有他從中在禦膳房關系的功勞。
昨日他雖然和白芷素問一樣都被賞了月銀,但他還是心裡不安,覺得自己應該向沈舒然展現他自己的價值才行,這樣沈舒然才能重用自己。
“小夏子,你把筝放到庫房去吧,今日便不再用了。”沈舒然拿起筷子,轉頭吩咐道。
小夏子嘴角上揚的幅度更大了,以前這種活都是等白芷她們搬的,如今主子終于吩咐他做了。
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看得沈舒然是滿頭霧水,怎麼有人幹活還那麼開心呢?不懂。
實際上并不是沈舒然不願意用他,可小夏子一直在外面工作怎麼吩咐他?
往日白芷或是素問自己一人也能輕松把放在石桌上的筝搬回庫房,可是如今皇上送來了琴桌。
琴桌好是好,可就是太笨重了,搬來都是兩個小太監一起擡着的,白芷她們兩個人可能還要費些力氣。
沈舒然還在想要讓白芷找小夏子一起來搬呢,誰料今日晚膳來得這麼早,她還沒結束呢便來了,不過這樣也好,也省得白芷再跑一趟了。
沈舒然剛想向小夏子補充讓他去找白芷和素問一起搬,就見小夏子将琴桌和筝一起搬起來了。
?
沈舒然杏眼瞪得溜圓,用仿佛看見豬在天上飛的眼神看着小夏子。
小夏子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吃力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态。他的眼神專注,呼吸均勻,目視前方,經過沈舒然時,還向她點了點頭。
天哪,天哪,小夏子是什麼大力士,竟然能這麼輕松地搬起這麼多東西。
手一放松,筷子便滾落下來,沈舒然的嘴巴微張,心裡想,要是放到現代,怎麼着也要參加奧運會,為國争光。
小夏子的身影從屋中消失,沈舒然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飯菜身上。
她拿起筷子,不停歇地夾菜,不過短短幾個回合,不論是素菜和葷菜都隻剩下淺淺的湯底,主打一個雨露均沾,都偏愛。
小夏子進屋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他睜大眼睛,用力盯着桌上的空盤,幾秒沒有移開視線,好像在确認是不是幻覺,确認不是幻覺之後,又緩緩看向沈舒然。
沈舒然正吃飽喝足地坐在椅子上發呆,一股灼熱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沈舒然擡眸看他。
小夏子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不妥,連忙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