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起身走到旁邊那姑娘身邊蹲下：

“姑娘。”

那姑娘沒理她。

姜肆看她哭了這麼久，也怪可憐的，心腸軟了軟伸手拍了拍她輕聲說：

“别哭了。”

手掌下的身體出乎意料的瘦弱，幾乎是一摸一把骨頭，這讓姜肆很是吃驚。

怎麼會這麼瘦？

姜肆甚至懷疑剛才拍她那下再重點會不會把人給拍散架了。

她還正想着時，那姑娘哭聲蓦地一頓，始終靠着牆的頭轉了過來看向姜肆。

毫無防備下姜肆被黑洞洞地眼眶吓了一跳。

等那陣心悸過了以後，她才發現，眼前的人雙眼凹陷，瘦得仿佛是具骷髅架子，隻能看見皮下高高聳起的骨頭輪廓，

姜肆完全看不出她長得什麼模樣，依稀能看出年紀很小，約摸十二三歲的模樣。

那小姑娘鑲嵌在眼眶中的眼珠子裡布滿血絲，毫無光澤一片死寂。

她木愣愣地盯着姜肆，眼睛裡分明已經沒有眼淚了，嘴裡卻發出嗚嗚咽咽地凄厲聲，聽得人心髒不适地收縮收縮了起來。

姜肆從她身上輕易窺見了外界的慘相。

微微閉眼，咽下心中難言的情緒，她指了指小姑娘手上綁着的繩子，放輕了聲音道：

“要我幫你解開繩子嗎？”

小姑娘沒有吭聲，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肆把手裡的刀亮了亮：

“想出去嗎？”

小姑娘張了張嘴好半響才啞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問：“能出去嗎？”

姜肆肯定地點頭：“能。”

小姑娘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她微微坐直了身子：

“救我。”

姜肆嗯了一聲：“我會救你，不過你要聽話好嗎？”

小姑娘遲鈍地點點頭慢慢說：“我聽話。”

“好，接下來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明白嗎？”

她接着點頭。

姜肆先把她腳上的繩子給割開了，手上的卻沒有打算動。

小姑娘也乖乖的，沒有說什麼。

姜肆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陶妮兒。”

姜肆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繼續問到：

“陶妮兒，我問你，我們在哪兒？”

“在村尾的癞子家。”

“是這個叫癞子的抓了我們？”

陶妮兒點頭：“昨天我看見你暈倒在河邊，癞子也看見了，他就把我們都抓了回來。”

“他抓我們幹嘛？”

這種時候偷偷抓兩個姑娘回家？

正值災荒年，多兩個人，不平白多了兩張嘴要吃飯嗎？

要說是為了劫色，就憑姜肆能安安穩穩地睡過一夜，她覺得不是。

“為了換肉吃。”

“這年頭女人還能換肉吃？”

都餓成什麼樣了，女人還能用來換肉？

“不是。”妮兒微微垂着腦袋，她說話有些慢，聲音也小，姜肆隻有靠得更近些才能聽清她的話，“隻有年輕的女人和孩子能換。張屠夫說年齡太大的，肉就老了，難嚼不好吃，所以他不收。

張屠夫給大家說，一個孩子能換三斤肉，一個女人能換五斤。

送去一個以上的，能多送幾根骨頭可以熬湯喝。”

姜肆一開始聽着話，沒聽出什麼毛病，可等聽到後面，她一個激靈，忽然明白過來了。

姜肆心髒很跳了幾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艱難地問到：

“張屠夫那兒換的肉，是什麼肉？”

陶妮兒看着姜肆豐盈的臉頰和勻稱的身材，眼神木木地：

“兩腳羊。”

姜肆渾身的雞皮疙瘩在這一瞬間全部豎了起來，胃裡開始翻滾，惡心感油然而生。

姜肆差點吐了出來。

什麼兩腳羊，分明就是人肉。

姜肆讀過書，她知道以前鬧饑荒的時候，人們吃不起飯，會刨樹根，挖觀音土，以及買賣兩腳羊。

而所謂的兩腳羊就是人。

她實在沒有想到，女希氏口中的饑荒已經嚴重成了這個樣子。

人吃人，這個開局，可以稱得上地獄級的。

“女希氏，我可以換一個地方開始嗎？”

姜肆在心中無力地說道。

女希氏的聲音響起：“陶家村最适合作為你起點的地方。”

她似是完全，不知道這對于姜肆來說有多難受。

“我怕我承受不住，讓你整個計劃失敗。”

“你能承受。”

姜肆切斷了和女希氏的交流，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陶妮兒的身上。

女希氏以人工智能的思維計算人類的想法，這讓她永遠無法與人類共情。

姜肆自然放棄了和她訴說。

姜肆确定陶妮兒完全無害以後，把她手腕上綁着的麻繩割斷了。

她手腕細綁的人便下了狠心，粗糙的繩子深深勒緊了皮肉裡。

姜肆給她解開後，看見了麻繩上的血。

陶妮兒的手腕血肉模糊，已經不能看了。

“你真的能救我出去嗎？”

陶妮兒一點也不在意手腕上的傷，她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姜肆心頭發酸，她說：“别害怕，我會救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