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妮兒和爹娘是結結實實抱頭痛哭了一場。
她爹娘年近三十才有了她這麼一個女兒,即便家裡一貧如洗,也都是緊着最好的先給她。
這打昨天發現陶妮兒不見了以後,老兩口從白天找到晚上,又從晚上找到白天,擔驚受怕了一夜,連後山都去找了一圈。
要不是她爹摔了一跤,一起上山尋人的陶老五怕出事,非要把人帶下山,恐怕他們現在還在山上找呢。
辛虧陶妮兒好端端的回來了。
要不然她爹娘恐怕就熬不下去了。
陶妮兒失蹤鬧出的動靜不小,村裡人知道後,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都覺得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眼下人又突然回來了,有挨着她家近的,就圍了過來。
如今世道不好到處打仗,今年又鬧起了饑荒,村裡年紀小的挨不住已經餓死了有幾個。
見慣了生死的人,心都麻木了
所以本來隻是打算看一眼的,可當真看着一家子抱在一起痛哭時的場景,幾人心裡不由得湧現出一絲心酸。
陶老五枯槁一樣的面容露出複雜的神色喃喃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念叨這句話,姜肆聽着卻覺得他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姜肆掃了一眼其他人,發現他們的表情都差不多如此。
這些人個個枯瘦如柴,滿面風霜眼神麻木。
姜肆在他們身上看不見生機,隻有一種灰敗的死氣。
姜肆忽然生出一種他們都在等死的錯覺。
可沒有人想死,都是世道逼着人去死。
姜肆這會兒心裡的滋味難以明說,不大好受。
“妮兒,你上哪兒去了,你都把你爹娘給吓死了。”
剛才那個念叨着回來就好的人,開口問到。
他身材瘦高,眉心有着深深的紋路。
陶家村的人都瘦得脫了相,姜肆看不出他和陶妮兒是什麼關系。
但陶妮兒說過,村裡的人都沾親帶故,這位大抵是她叔輩的人。
姜肆猜的沒有錯,陶妮兒從她娘懷裡掙脫出來,擦了擦眼淚,啞着嗓子說:“五叔,是癞子把我抓走,關在了家裡。”
此話一出,原本沒什麼反應的人臉上都出現了愕然。
“癞子?癞子怎麼會幹出這種事?”
“癞子抓妮兒幹嘛?”
“是不是誤會了,癞子從小就老實膽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他敢偷摸抓了妮兒?”
幾人紛紛議論到,覺得難以置信。
姜肆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這個癞子應該是個窮兇極惡的人,沒想到在村裡人眼中居然是個老實人。
陶妮兒見大家都不信她的話,急了,忙解釋到:
“我沒有騙人,是癞子,他和斷指張合謀,想把我和姑娘拿去換肉吃。”
陶妮兒提及了姜肆,村裡人的目光一下轉到了她的身上,其實一開始衆人就注意到她。
畢竟如今鬧饑荒鬧得嚴重,能不餓肚子已經是難得,像姜肆這樣臉龐飽滿身材勻稱,皮膚白皙有光澤的,實在紮眼得很。
看她穿的衣裳雖然不是什麼錦羅綢緞,但料子不差,樣式簡單大方,一看就不便宜。
陶家村的人看她,就跟一開始陶妮兒看她一樣,認為她定是出自大戶人家。
一時間議論癞子的聲音小了下去,逐漸歸于平靜。
他們怯怯地看着姜肆,原本佝偻着的身軀,又往下塌了塌。
陶妮兒沒有察覺這點,她走到姜肆身邊說到:
“爹,娘,是姑娘救了我,姑娘很厲害,她是……”
陶妮兒一時嘴快差點說漏嘴,不過很快她想起了答應姜肆的話,把神仙二字咽了回去。
她重新說到:“總之,要不是姑娘,我就回不來了。”
陶妮兒的爹娘才不管那麼多,相信自家閨女的話,兩人攙扶着走到姜肆面前,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
“多謝姑娘,救了我家妮兒。”
姜肆有些頭疼地把兩人扶起:
“不用客氣,快起來。”
她真的不習慣被人跪來跪去的,特别是陶妮兒爹娘還比她上一輩,這不得折壽?
扶起老兩口以後,姜肆開口重新把事情說了一遍。
她口齒清楚,說話條理清晰,很容易就讓在場的人聽懂了。
“癞子這個喪良心的,他怎麼能幹出這種事。陶妮兒算起來還是她妹呢。”
有個男人痛心疾首地說道。
“癞子他都敢抓妮兒,你說他前些日子,老八家的孫兒會不會也是他抓走的?”
有個瘦弱地婦人顫抖身子,驚駭地說道。
幾人聞言均是一驚,面面相窺下心裡都有了答案。
陶老八家孫輩有三個,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其中兩個小的,一個吃樹根時噎死了,一個病死了。
隻剩下最大的那個,小心看護,有好的能吃的頭一個先就給他,好不容易留了條命下來,可五天前莫名失蹤了,到處找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