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盯着那攤好不容易挖出來的葛根,表情難看。
姜肆心裡同樣不好受。
這時陶老五發話了:“好了,清理清理,能吃的就裝上帶走,動作麻溜點,我們該下山。”
停頓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有總比沒有強些。”
陶老五的話點醒了衆人,雖然還是難掩失望,但也動了起來。
隻是氣氛沒有先前熱烈了。
收拾妥當以後,大家沿着原路返回,終于在太陽落山前回到了村子。
在山上一天,大家餓了都是撿着什麼吃什麼,沒一口正經吃的,還滿嘴的苦味。
現在就等着分了東西趕緊回家至少能吃口熱的。
不想剛到村裡,卻先迎來了一個不好的笑意。
陶老五的兒子柱子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了:
“爹,爹,爹,出事了。”
陶老五眉心一跳:“怎麼了?”
“六爺爺家出事了。”
柱子話一出,陶老五臉色徹底變了,顧不上其他,他拔腿就往他前跑。
其他人也忙跟上。
所有人都去了,姜肆也隻能跟上,在路上王氏小聲跟她說了這位三爺爺家裡的情況。
六爺爺跟陶老四和陶老五的父親是親兄弟。
老爺子也是陶家上一輩活下來的幾兄弟裡年紀最小的一個。
但老爺子命不好,少年喪父喪母,青年喪妻,臨到老了唯一的兒子上山打獵摔下斷崖給摔死了。
他兒子死前,才成親不過兩年。
當初夫妻兩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老爺子也在那時和鄰村的一個老婆子相上了,湊一起過上了日子。
有妻有子還有個小孫子,老爺子剛覺得有了盼頭。
沒成想先是兒子身死,後來鬧起饑荒,那老婆子跟着娘家人逃荒去了。
到前段日子,小孫子餓病,那兒媳婦把自己賣給了張屠夫特意換了一袋子粗糧給爺孫兩。
好好的一個家,變得家破人亡。
“六叔年輕時天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地裡幹活,到夜裡路都看不見了才回去。
年輕時熬狠了,到老了就身體不好。小的那個才會走路,家裡沒個頂事的,所以每次老五都沒讓他家出人,會單獨給他們分些吃的。”
王氏說起來也覺得可憐,一直歎氣,
“這年頭,小孩子不好養。”
姜肆明白了王氏的意思,這出事的多半是那六爺爺的小孫子了。
說話間他們就到了地方。
可事态的發展遠超他們所預想的。
破舊的老屋前圍滿了人,姜肆擠在人群裡往裡看,結果一眼就看見了堂屋裡橫梁挂着的麻繩還有地上已經被放下來的老人。
即便隔得有斷距離,但姜肆依然清楚地看見了那張青白透着死氣的蒼老面容,他脖子上深深地勒痕,以及還沒完全塞回去的舌頭。
這是姜肆第一次這麼直觀地看一個死人,極度沖擊的畫面令她在一瞬間覺得喘不過氣來。
耳邊隐隐約約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
有人說是六爺爺的小孫子病死了,六爺爺沒經受住打擊,用一根繩子自己把自己吊死了,等大家發現時,他身體都涼了。
此時小孫子的屍體還躺在那屋裡呢。
一夕之間,這家人絕戶了。
陶老五從屋中把孩子的屍體抱了出來,柱子跟在身後手裡抱着一張被單。
柱子在六爺爺身邊把床單鋪好後,陶老五才把孩子放下。
看着這一幕,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柱子又回屋了一趟,再出來時,他手裡拿兩張布巾,他跪在地上,把兩張布巾蓋在了六爺爺和小孫子的臉上。
等做完這一切後,陶老五面色沉重對衆人道:
“去把家裡人都請來看六爺爺和栓子最後一眼。”
看了這一眼他們就要連夜給祖孫兩下葬了。
先前村裡人死了都是這樣處理的,一個是因為天氣太熱屍體放久了容易腐爛,另外一個是大家現在也沒精力操辦喪事。
簡單地看一眼就是告别儀式了。
圍在六爺爺家門口的人一下少了大半,姜肆本來也該跟着陶老四回去的。
這是陶家人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适合參與。
但陶老四走得太急沒想起這茬。
姜肆自己又有些渾渾噩噩的,所以沒反應過來。
等她想起要走時,王氏又拉着她的手沒讓她離開:
“一會兒大家都會過來,村裡就沒人了,姑娘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但是……”
王氏知道她要說什麼,拍了拍她的手道:
“等會兒,你在外面等我們。”
王氏一片好意,姜肆便承了她的情。
沒過多久,陶氏一族,百餘口人就到齊了。
連病倒的小孩都被抱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滿臉皺紋的幹瘦老爺子主持人這場簡單的喪事。
姜肆知趣地退出了人群。
眼看着人差不多了,站在堂中的老爺子滿臉悲痛,可聲音剛起,就被不速之客打斷了:
“陶……”
“喲,真熱鬧啊,辦什麼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