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裡的湯湯水水合着大塊大塊的肉傾倒在地上,和錢氏的血混合在一起,有着說不出的惡心感。
“應當是她兒子的。”
楊大夫今早出發去陶家村前就已經和他兒子把這裡轉過一圈了。
不得不說,他都很是佩服下手之人的手段。
“她……”
“這裡有人,是個活的,活的。”
姜肆正要說什麼,外面便先鬧出了動靜。
聽清喊的花後,姜肆和楊大夫對視一眼,随即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循着聲,他們直接走到了一處放雜物的地方。
衆人見他們來了趕緊讓出地方。
姜肆這才看見,一個滿身是血,滿頭白發面容呆滞的婆子,她手裡拿着把染血的殺豬刀抱着一團布料,正呆呆地坐在地上。
青壯們舉着手裡的武器,警惕地圍着她,生怕這婆子忽然拿起刀發瘋。
楊大夫見此情形,歎了口氣對姜肆道:
“她就是那個可憐人。”
“她是可憐,可她有刀,姑娘小心。”
柱子擋在姜肆身前說道。
在路上他們聽說楊大夫說了,殺張屠夫一家子的人是個外地來的婆子。
這婆子帶着孫子逃難到甯南鎮時,她孫子就病了。
後來,這祖孫兩被張屠夫哄騙到了家裡,她孫子被張屠夫給殺了,煮成肉湯。
這婆子是可憐,村裡的八叔,三奶奶他們也可憐。
但八叔和三奶奶他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在張屠夫身邊裝瘋賣傻,偷楊大夫的藥,把所有人藥倒後,殺了她們。
姜肆盯着那婆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倒是沒否認柱子的說法。
這婆子的遭遇令人同情,她的做法姜肆是佩服的。
但她不清楚這婆子眼下是什麼狀況,所以不和她随便接觸是對的。
楊大夫親眼見了這婆子的遭遇,之前還有過接觸,醫者仁心,對她自然多有憐憫。
他本意是不想讓雙方有敵意,但他也知道姜肆他們的做法沒錯。
楊大夫最終歎息一聲,沒有開口。
正當姜肆在想該拿這婆子怎麼辦時,她卻先有動作。
隻見那婆子撿起地上的刀,衆人當即警惕,可姜肆看出了不一樣。
這婆子不是要對他們動手。
“攔住她!”
她一聲喝到。
柱子反應最快,直接用手裡的鐵鍬打掉了婆子手裡的刀。
哐當一聲,刀落在地上,姜肆松了口氣。
沒了刀,婆子也就是個羸弱的婆子。
她讓柱子讓開了些,在婆子面前半蹲下,道:“你報完仇,便要去死,豈不是便宜張屠夫了。”
婆子木愣愣地擡頭看她,片刻後才張嘴道:
“我殺了他全家,砍掉他一隻胳膊,在他肚子還砍了一刀,他過不長久了。”
姜肆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
婆子被問的一怔,沒吭聲。
姜肆又說:“沒見到屍體,就不要輕易判定一個人是死是活。我如果是你,我一定認為他還活着,所以我會比他活得更長久,隻有活着我才能找到他,親手殺了他報仇。”
那婆子看着姜肆,仍舊沒有說話。
姜肆卻從她死寂的眼中看見了有什麼東西重新亮了起來。
姜肆知道她不會死了。
她起身對柱子說:“你找兩個人找把這位大娘扶出去,我們繼續。”
柱子始終不放心,他也沒叫其他人,隻把自己弟弟喊着,一起去扶那婆子。
他和弟弟常年跟着爹在山上打獵,手底下有些拳腳功夫,如果婆子想傷人,他們兄弟兩也能攔下來。
婆子倒也順從,隻是剛走到門口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腳下一頓,轉頭對姜肆說道: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東西在哪兒?”
姜肆擡眼看她:“你知道?”
那婆子索性也不要柱子兄弟扶了,她掙開兩人的手,抱着孫兒的衣服道:“跟我來。”
她往前走,姜肆和楊大夫對視一眼,随後還是跟着她走了。
楊大夫說過,這婆子的孫兒死後,張屠夫本來也不打算留她的。
是這婆子自己裝瘋賣傻躲過了一劫。
最開始,沒人管她,後來發現她有一把力氣,他們就将她使喚了起來。
平時會讓她做些重活兒,雜活兒,婆子得以在院子裡自由走動,加上她又瘋又傻,許多人也不防她,這才讓她得了便利有機會動手。
也讓她看見了一些事。
姜肆聽完這婆子的故事,她不得不承認,人是真聰明有手段。
那張屠夫這次也是吃了自大的虧,聰明反被聰明誤。
要不然,不會給自己留一個禍患在身邊,最終招來滅頂之災。
姜肆覺得不談其他,張屠夫是個聰明人,他的一個大跟頭也足以讓自己警醒,以後一定不能犯同樣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