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内侍知道聖人還在氣頭上,倒不敢求情,隻是将話說得婉轉些,畢竟是親孫女,說是處置恐怕也不會罰的很重。
果然,聖人唇邊漫出一聲,“讓她們兩個人回去,不然就是跪到明日朕也不會見。”
她不處罰她們,就已經算是寬宥,高内侍自然也是清楚,别看聖人如今一副慈眉善目如佛祖轉世的模樣,往前十年聖人也是殺伐果斷的主,隻是如今年紀上來了愈發信轉世之說,這才不想再造殺孽。
于是高内侍應了一聲,利落退了出去,對跪在地上的二人道:“二位郡主請回罷,聖人說就算郡主們跪到明日她也不會見二位郡主的。”
高内侍本以為有這番話二人便也死心了,沒想到雲皎與雲绮依舊不肯起身,他便隻有在心中歎氣了,瑞王做太子時他自然也是時時見的,隻是誰能想到後面的事情?
好在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也不用費心遮掩了,到了晚膳時分,宮人端來供聖人享用的菜肴,高内侍自然要服侍聖人用膳。
外間卻不知何時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偏偏聖人卻好似一無所覺般,用完膳又品了一盞香茗,接着便繼續看奏折。
高内侍服侍着聖人,也不知外面的情況,直到子時聖人欲安寝,高内侍也退了出去,卻見二人依舊跪在雨中,高内侍便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無用,隻是吩咐宮人煮好姜茶。
等到一夜過去,聖人已穿好衮服離開明堂想要上朝時,才看見已經渾身濕透的二人。
想了想,聖人方才行至二人身前,這是她這個祖母對兩個外孫女最後的耐心,“你們跪再久也是無用,瑞王的病你們以為朕沒着人去看過?如今這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說完,聖人便再也不管二人離開了明堂,雲皎與雲绮二人互相攙扶着,這才踉踉跄跄起身,高内侍見狀忙命宮人去扶二人。
“兩位郡主這又是何苦?”高内侍歎道,命宮人将二人扶去偏殿換一身衣飾,又有宮人端來早就備好的姜湯。
雲皎與雲绮換了衣飾,又喝了姜湯,昨夜滴水未進,如今卻覺得腹中饑餓起來,本想吩咐宮人去端些早膳,沒想到窈娘提着食盒來了。
食盒上面兩層是一些開胃的小菜,下面是清淡的粥餅,等她将這些擺好方才道:“兩位郡主一夜不曾回清思殿,婢子們都很是擔憂。”
因郡主未歸,窈娘與含桃昨夜皆費心管着偏殿的婢子們,這才不至于有人去外面嚼舌頭,想到雲皎與雲绮估計沒吃什麼東西,天微微亮時她又提上讓廚房備好的食盒過來。
窈娘守在外面,二人用早膳時,雲绮便對雲皎道:“你這侍女倒調教的好,能管事又體貼,若非她在恐怕昨夜的事情到底要走漏些風聲。”
雲皎拿象牙箸戳了戳碗裡的粥,“是我帶累了二姊。”心情看上去比往日低落許多,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祖母身上的威勢與冷心冷情。
“你與我本就是親生姊妹,談什麼帶累不帶累,隻是雲蘭的事情……”雲绮一夜未睡,語氣帶着點疲倦。
雲皎此刻也是強撐着,她一個小孩子徹夜未眠,用早膳時便打了好幾個呵欠,等窈娘把人帶回清思殿偏殿,命人給雲皎細細擦了頭發,她便實在困倦的不行,一個人躺在床榻上入睡了。
醒過來時,便看見窈娘候在一旁,雲皎揉了揉雙眼,卻聽窈娘道:“郡主,方才承平縣主已讓人捎話過來,說很是感激郡主,隻是不必再為這事費心了。”
承平是雲蘭的封号,不過因為瑞王的緣故,她受封時隻有縣主的身份。
雲皎長歎一聲,她又想起初次前往太初宮,雲蘭細聲細氣讓自己坐在她旁邊,那是她初入神都時感受到的唯一一點善意。
雖然她與雲绮跪在明堂前替瑞王求情的事情沒傳出去,不過皇室中人哪能沒個渠道知曉此事,就連柳氏,雖未曾進宮也在第二日遞了信進來。
雲皎看了信,心中更是低沉了些,柳氏在信上讓她不要再做出違逆祖母的事情,不然他們一家謹小慎微這麼些年,恐怕會毀于一旦,又提及如今東宮屬臣算是找全了,不過太子也不敢表現的太積極。
于是窈娘眼見着雲皎一日日消沉下去,雖然行事與平常無異,不過細微處卻能發現,不似往日活潑。
含桃自然也察覺到了,可是她們這些侍女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還是窈娘想着,需要一個人來寬慰雲皎,而這個人又不能是雲绮,雲皎本就因為雲绮與她一道求情心中愧疚,若是雲绮開解恐怕也難解她心中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