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紫中帶黑的魔氣飛向法陣各處,祁天祝飛身躍上濃霧最高處,以身為眼組成魔陣施法吸走所有魔氣,炸出一道巨大的紫光圓柱直沖法陣頂端。
可還沒等到紫光沖出法陣,它們就盡數被濃霧吸了去,緊接着,濃霧又如潮水般湧向祁天祝,裹着他不停下墜。
失去五感的祁天祝趕忙凝聚魔氣想要沖出去,心口卻猛地鈍痛起來,身體裡屬于母親的那一半靈脈跳動不止,正順着經脈與魔氣不停對抗。
沒等他想明白緣由,霧氣愈發濃郁還帶着奇怪的香氣,而他下墜的速度也逐漸變慢,眼前竟顯現出他在魔界的寝殿。
祁天祝捂着前胸緩緩站直身子,鳳眸冷冷掃過周圍,下一瞬又變得溫柔至極:“母親,是您嗎?”
雖知是幻境,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奔向床邊那道模糊的身影,哪怕是幻影,隻要能讓他與母親說上話就好。
祁天祝這樣想着,伸手輕輕碰了碰那道背影:“母親,孩兒好想您,掌控魔界真的好難,要是您能……”
簌簌簌——模糊的背影猛然化作毒刺雨撲向他面門,飛速斬斷了他的思念。
毫無防備的祁天祝受了幾刺後徹底清醒,他強行施法打開與魔界通路縱身一躍,總算回到了魔界。
不想又被魔醫壓着關在殿中,他踉跄着跑後山避開所有人逼出毒素,又偷偷去魔醫那兒拿了些萬能丹暫時壓住躁動的靈脈,這才朝寝殿走去。
一路上,祁天祝的腦中滿是疑惑,為何這個來自仙界的普通陣法能困住他?幻境中為何又能顯現出母親的輪廓,難道是因為他身上的靈脈?
經脈内的躁動再次出現,他急忙施法壓制,心中又氣又恨,想不到等了這麼久,還是被她給逃了!
當初他就不該聽魔醫的話打道回府,若早些把那小仙抓回魔界,今日他也不會這麼狼狽。
祁天祝臉色越發陰沉,随身散發的低氣壓讓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死寂。
守在寝殿外的孫風和胡玦見他回來,欣喜迎上前:“魔尊,您回來了,那小仙……”
後面的話全都淹沒在祁天祝冰冷的鳳眸中。
胡玦拉着孫風急忙躬身行禮,讓出殿門遠遠跟進去,跪地請罪:“魔尊恕罪,還請您再給我和孫風一個機會,将功補過。”
旁邊的孫風與他對視一眼,連聲附和:“是啊,魔尊您放心,這次我們定會像第一次那樣,将她五花大綁帶回您跟前!”
祁天祝觑眼看向兩人,眼前卻浮現出對峙時雲宓說她也是受害人的畫面。
受害人?祁天祝擡眼盯着兩人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他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為什麼?”孫風脫口反問,“那小仙對您如此不敬,還熟知我魔界地勢,您就這麼輕易放過她了?”
殿内一片寂靜,唯有面具下那雙鳳眸閃了閃,飛快掩藏在幽暗的紫绀中。
胡玦見他這般反常,忍不住小聲追問:“魔尊,屬下有一事不明。”
“說。”
沙啞的嗓音讓祁天祝一愣,他隔空取來桌上的溫水大口喝下,看向胡玦道:“你有何疑議?”
“回魔尊,屬下隻是奇怪,明明抓捕那小仙的方法很多,為何您偏要孤身親自前去?”
胡玦坐直身子,懇切勸道:“現在她身上沒有血契制約,又那般狡猾,若是落入她的圈套就不好了,屬下也是擔心您的安危。”
祁天祝聞言,眸色又暗了下去,緊緊盯着他問:“你還想說什麼,一并說了吧。”
“是,屬下隻是覺得您對那小仙很是奇怪,莫不是對她……”胡玦擡眼偷瞄了他一眼,連忙叩首閉嘴。
祁天祝仰靠在床邊,拇指輕轉空茶盞,笑問:“對她什麼?”
胡玦抖了抖,閉眼小聲道:“您是不是對她有了感情?那日魔醫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若非是這樣,您又怎能與她靈台結契?”
“胡說八道!”
茶盞應聲而碎,祁天祝雙眸噴火,握拳錘在床榻,羞憤駁斥:“那是她使計陷害本尊,否則本尊怎會着了她的道?”
胡玦連忙叩首稱是,歪頭對着身旁的孫風使眼色求助。
孫風收到信号,趕忙接過話題:“魔尊所言極是,定是那小仙心懷不軌,對您起了色心才會如此。”
他故意停頓片刻,擡頭觀察祁天祝的神色,見對方怒氣稍減才小聲提議:“屬下有個法子或許能用,就是您可能要受點委屈。”
祁天祝紫眸一亮:“什麼法子?”
“請君入甕。”孫風神神秘秘走近床邊,捂着嘴叽裡咕噜說了好一陣才退回原位,“魔尊覺得如何?”
不知怎的,祁天祝聽完他的建議後,腦海中忽地浮現出無數與雲宓有關親密畫面,嘴角也無意識飄起一抹笑容。
如今他體内靈脈碰撞,魔氣不穩,這個法子或許真能将她帶回來,就算帶不回,他也能摸清那小仙到底是怎麼想的,再據此從長計議。
面前又傳來孫風的追問,祁天祝匆忙壓下唇角,輕咳應道:“嗯,是個不錯的法子,下去準備吧。”
“是,屬下告退。”
孫風答完,先于胡玦快步走出寝殿,一直憋到回了住處才和盤托出:“你也看出來了,魔尊對那小仙肯定動了心思。”
胡玦點點頭,立刻又搖頭擔心起來:“可那小仙明顯對魔尊不是這樣的,你的法子能行嗎?”
“放心吧,當年老魔尊和魔後的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孫風吹開絡腮胡,得意道:“我不過是化用老魔尊的法子,給魔尊提供了思路,至于魔尊想怎麼做就不是我們能預料的了,畢竟靈台結契需要雙方都同意,魔尊可不是輕易能被他人引誘的。”
“的确。”胡玦托腮想了想,又道,“可是這樣一來,雲宓以後豈不是會成為魔後?那我們的日子……”
“不用怕,魔尊才是魔界之主,隻要我們萬事以魔尊為先,不論成敗,那小仙都不能拿我們如何。”
孫風攬過他的胳膊,補充道:“不過,該低頭時還是要低頭,省得她以後真做了魔後變着法地折磨我們。”
胡玦肩頭一聳,隔開他嫌棄道:“這話還是留着提醒你自己吧,到時候别連累我就行,我先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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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竹屋,雲宓從隔間緩步走出。
甪端見她出來,興奮撲上前:“恩人,你終于出來了,我守了你整整五天五夜,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得開門去找吃的了。”
“他走了嗎?”雲宓望向竹屋外,緊張反問。
甪端樂呵呵答:“早走了。我怕他闖出法陣,特意扔了包袱裡的迷魂香進去,沒多久裡面就安靜了,這幾日過去周圍也平安無事,他肯定是逃了。”
“走了就好,這幾日辛苦你了。”雲宓垂眼看向桌上那堆淩亂的碗筷,屈指輕彈他額角,“但這些是怎麼回事?”
“我餓了。”甪端嘿嘿一笑,輕晃她的手臂委屈道,“屋子裡就這些吃的,我害怕那個讨厭鬼又出現,每日隻敢吃一頓,這會兒還餓着肚子呢。”
說着,他牽起雲宓手摸向自己滑溜溜的肚皮:“恩人你看,我沒騙你吧?這裡雖然安全但實在太無聊了,吃的也少,我想下山吃肉包子糕點飲子還有炸小魚!”
雲宓:……真是個饞蟲。
她揮手除去桌上的殘羹冷炙,轉頭在屋裡找了找,确實什麼都沒剩,小屋裡的生活用品也寥寥無幾,看來必須出去一趟了。
“恩人,我們就去山下玩一天,好不好?”甪端抱着她的胳膊,整個人都墜了上去。
雲宓扒開他的手,扶額歎道:“可是我們沒錢,怎麼辦?”
“婆婆就在山下,我們可以幫她賣吃的賺!”
雲宓即刻否決:“不行,上次魔尊找來就差點暴露,我們不能連累婆婆。”
“那就進山打獵帶去城裡賣,我聽說那些有錢人最喜歡山裡的東西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雲宓沉吟片刻,點頭贊同:“倒是個好辦法,可我打獵不太行,隻能靠你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甪端自信揚頭,拉起她就往外走。
雲宓定在原地,抱起他嚴肅道:“等等,出門前你必須答應我,待會兒去了鎮上不能亂跑更不能隻想着吃,說話做事要有個人樣,以免引人懷疑。”
“我記住了,絕對不亂跑。”甪端豎起三根手指,歪頭狡黠一笑,“阿弟都聽阿姐的。”
雲宓滿意點頭,摸了摸心口的避息珠,領着他踏出竹屋離開法陣,直奔山林而去。
法陣外的竹林裡,一道黑影從中蹿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