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玦躬身作揖,施法在小桌周圍設下結界,拉過還在怄氣的孫風提醒:“公子生氣了,你可别再沖動亂來,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孫風揪着不存在的胡須,咬牙應了聲知道,雙目死死盯着舟首的那道背影,滿臉怨憤,又是這小仙害他被魔尊訓斥,這次更是理都不理他了!
真不知這小仙到底哪裡好,魔尊不顧靈脈躁動也要陪着她,早知道他就不出那個主意了,留在魔界值大夜也好過眼下這般藏着掖着,連幾個普通凡人都打不過,真是憋屈死了。
哎!孫風剁腳長歎,擡頭望向無邊的迷霧,但願那個獸族能盡快找到出路,否則,他隻能亮明身份把他們都帶回魔界去,哪怕要被魔尊送去赤刃淵,他也要這麼做。
埋怨之際,前面傳來雲宓興奮的喊聲:“找到了,前面就是出口!”
孫風急忙循聲上前,探身四處張望,還真在左面不遠處看到了金光,随着神行舟的速度加快,金光迅速鋪滿視野,迷霧也漸漸散了。
這小獸族還算有點本事,他瞥了眼那頂紮眼的虎頭帽,輕哼一聲回到祁天祝身邊:“公子,他們找到了出口,之後怎麼辦?”
“繼續跟着。”祁天祝收勢睜眼,揮開結界睨着他警告,“管好你自己。”
“是,屬下謹記。”孫風恭敬作揖,目送他遠去後乖乖來到舟尾和胡玦一起收拾包袱。
沒多久,四周迷霧盡褪。
雲宓站在舟上望向腳下,一眼就瞧見了婆婆的土院:“小端,快算算我們離婆婆家還有多遠。”
甪端依言望去,掰着小手數了數,樂呵呵道:“不遠,坐這神行舟再過半刻就能到。”
真好,馬上就能見到婆婆了,雲宓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幾分,也不知這麼久過去婆婆過得如何,身體還好嗎?
“姑娘,祝某有一事想說。”
雲宓被他冷不丁冒出的腦袋吓退好幾步,她扶靠在舟沿站定,按住心口擠笑道:“公子請講。”
“此處臨近秘境又在凡間,坐着神行舟貿然出現難免引人矚目,說不定還會驚動那妖物。”
祁天祝舉起手裡的地圖提議:“既然乘舟過去隻要半刻,不如改為步行,這裡密林衆多,正好可順路探查附近情況,以防萬一。”
雲宓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雖然她住婆婆家那段時日早就把這一帶摸清了,不過現在附近有了妖物,确實該好好探查一下。
“公子所言甚是,密林最是危險,我這就下去探探,可是你的傷……”
“姑娘不必擔心,我身子已無大礙隻是還需要多休息,探查之事交給阿風阿胡他們就好。”
“那就有勞公子了。”
雲宓爽快交還地圖,正好今日在迷障消耗了不少體力,她實在沒什麼精力繼續探查,有人送上門幫忙再好不過,而且那個阿風也和自己不對付,與其相看兩厭不如早點支開他。
待他吩咐完畢,雲宓尋了處寬闊平坦的地方停好神行舟,抱着甪端下了舟坐在樹下補充能量。
祁天祝跟在她身後将大小包袱收進乾坤戒,自動坐在她身邊一起乘涼。
“公子想吃什麼,我幫你熱熱。”雲宓推了推食盒,含笑道。
祁天祝看了眼盒子裡黑乎乎的東西,推回食盒淡淡道:“我現在沒什麼胃口,姑娘不用管我。”
不吃算了,雲宓聳聳肩,拉過食盒放在甪端面前:“給婆婆留幾個,别都吃完了。”
甪端拍拍另一個沒開封的食盒,朗聲道:“阿姐放心,給婆婆的我都另外存着呢。”
雲宓點點頭,瞄了眼身邊冷着一張臉的人,沒想到他也看了過來,兩人就這麼互相對視着。
雲宓隻覺空氣裡滿是尴尬,正想着要找點什麼話題緩和氣氛,對方就先開了口:“姑娘說的婆婆是何人?”
雲宓搓搓手指,堆笑解釋:“就是你說的土院主人,常年一個人住,以前我和舍弟落難時就是她幫了我們,後來我們也常去看她,陪她說說話什麼的。”
“抱歉,我無意瞞你,她一個老人家獨自生活很不容易,這次也算借花獻佛了,公子應該能理解吧?”
“無妨,知恩圖報,姑娘是個重情義的人,祝某願意成人之美。”
他的語氣還是和方才一樣冷冷的,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雲宓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快,愣了會兒才道:“多謝公子,不過我也不是那般無禮之人,我會和婆婆說明是你花的錢,當然,公子的安危我也會負責。”
“如此,祝某也要多謝姑娘了。”祁天祝牽唇笑應。
“阿姐,熱好了。”甪端送來一盤鹵雞爪放在她跟前,“快趁熱吃。”
“謝謝小端。”雲宓雙眼放光,拿起一隻鹵雞爪就進了嘴,嚼了兩下才想起身邊還坐着個人,好心送上一隻給他,“祝公子嘗嘗?”
濃烈的香氣直沖腦門,祁天祝不得不垂眼看去,這才看清她手裡拿着什麼,但這顔色實在讓他無法接受。
“不必。”他輕輕推開雲宓的胳膊,皺眉起身想要避開勾人的香氣,眼前卻多出了一道不屬于他的影子。
“你也是拿了懸賞任務的?”高傲的聲音繞過他直奔雲宓。
雲宓循聲擡頭,隻見好幾名衣着講究的修士站在身前,想來家底必定頗為殷實。
“嗐,你跟她廢什麼話,别耽誤了去秘境的好時辰。”站在最前方的一名修士催促。
那高傲聲音的主人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什麼人敢和獵盜叫闆,原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窮丫頭,身邊還跟着個小拖油瓶。”
“醜八怪!”甪端朝他丢了根啃光的雞骨,拔腿就要沖上去理論,身子卻被雲宓抓了回來,“阿姐?”
“别理他們,繼續吃。”雲宓塞給他一個肉包,“你的最愛,吃完我們就出發。”
“哼,就你這樣的還想跟我們搶懸賞?做夢去吧。勸你早點放棄,别讓小孩成為孤兒,怪可憐的。”
高傲的修者滿臉譏笑,招呼身後其他人道:“你們說是不是?”
“大師姐說得對,你這修為還是早點回去換低級任務吧。”
“可不是,說不定還沒到秘境門口人就倒下了。”
“怕什麼,她身邊這男的有錢,肯定能買口好棺材。”
“有錢又如何?這男的修為還不如她,和那些小白臉修者有什麼區别?”
……
雲宓邊啃雞爪邊看他們自嗨,壓根懶得理,可眼見他們越說越歪,身旁的人臉色也越來越黑,雲宓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畢竟用人家的吃人家的,她若再不做點什麼實在說不過去。
想到這兒,雲宓嚼完最後一口雞爪,拍拍手站到幾人跟前,掏掏耳朵笑道:“諸位還沒說完?可我聽煩了。”
雲宓撚了個靜音訣送給他們,邁步走向那位被喚作大師姐的女子身前,理了理她的衣領,緩緩開口:“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想必各位名門弟子應該比我更明白它的意思。”
“我是個鄉野粗鄙之人,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我有一句通俗易懂的老話倒是可以送給諸位。”
她故意頓了頓,退回樹下拿起雞爪邊啃邊說:“會叫的狗不咬人,我說完了,各位請便。”
雲宓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在場修者抓狂,尤其是那個大師姐,氣得臉色紅如豬肝,渾身都在顫抖。
奈何被下了禁制又解不開,她隻能狠狠剜了雲宓一眼,揮手示意其他人離開。
樹下,祁天祝看着她三言兩句就把人氣走了,滿眼詫異,原來她的嘴如此毒辣,和魔界時見到的那個小仙簡直判若兩人。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雲宓。
祁天祝微眯鳳眸,轉頭端詳着她津津有味啃雞爪的模樣,忽然有些期待她能早點發現自己是誰,若是得知一切都自己有意為之,她會如何?是會繼續隐藏身份裝作不知,還是會像方才那般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