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的紙張觸手溫潤,遇水不濕遇火不燃,其上的墨迹可保存至少上千年。
一看就不是人間應有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絡川在字裡行間還捕捉到一絲靈力。
妖族、精怪一類的力量,一般被稱作妖力。
人族普通武者的力量,叫武力。
人族修行者、深海海靈族的力量,則被稱作靈力。
除此之外還有已經隕落神族擁有的神力,深淵魔物的魔力……
這具軀體的哥哥怎麼會有靈力?難道他是人族修行者?
絡川的目光盯住這張信紙,仿佛要把它灼透一般。
林正問:“怎麼了?”
絡川念着信上的内容:“林炎說他最近會回家一趟,但路程未定不确定是哪天回來。”
林正“騰”地站起來:“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絡川望着林正跑出去的背影,林正的聲音傳來:“我再去買幾斤肉!”
等林正帶着一個豬頭和二十斤豬肉回來時,絡川還坐在堂屋裡。
林正放下東西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熬的補藥喝了嗎?”
“沒事,我在想我哥。”絡川語氣平淡,話和表情各是各的。
“你哥啊。你小時候最黏你哥了。他這一走都五年了,五年沒回來過。”林正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套話,什麼都往外說,“他之前不是寫信說他拜了個什麼師父,叫做衍青道君。他師父對他嚴厲也是好事,不然你哥怎麼能學成才……”
林正不知道什麼人才能被稱作道君,也不知道兒子到底去學的什麼。
他隻知道兒子每年會寫信還會寄很多銀子回來,就是一直沒回過家。
衍青道君……絡川把這個名字裡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好像沒聽說過。
但道君是人族修行者裡的一種尊稱,隻有修行宗門裡長老級别的人物才能得此稱呼。
道君之上則是真君,真君之上便是宗門之主。
道君之下的其他人多互稱道友,稱呼别的修行者則多稱道人。
至于佛宗又是另外一套叫法。
這個林炎果然是人族修行者沒錯。
絡川原有的妖魂受創,不僅修煉妖力的速度極其緩慢,動用妖力還會受反噬。妖域暫時是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回去。那唯一修補妖魂的辦法,隻能去修真界找。
她正想着怎麼從人間去修真界,沒想到這個媒介這麼快就來了。絡川眸光一閃,不知道她這個便宜哥哥天賦如何,現在修行到何種程度了,是否能看出她已經不是原本的“林絡川”了。
等着林炎回家的日子裡,絡川讓林正給她買了些書看。各種各樣的書冊如流水般送到林家在後山的竹屋裡。
這裡安靜,聽不到村裡人的流言蜚語,每天白天絡川都會來這坐在樹蔭下一邊看書一邊吃東西。竹林裡靜悄悄的,隻聽得到書頁翻動以及她吞咽咀嚼的聲音。
春去夏來,一轉眼,絡川等林炎等了兩個月。
兩個月時間,她的妖魂依然千瘡百孔,好在妖力已經修煉出了從前的一成左右。
隻是受魂體影響,這一成似乎就是上限了。無論絡川如何日夜修煉,都再難往上進一步。
絡川自打常去自家後山的竹屋後就很少在村裡露面,她并不知如今竹林村人茶餘飯後談論最多的人還是她。
一來二去,連其他村子的人都知道竹林村有個邪門的丫頭名叫林絡川。
雖然林正經常說破天地解釋,但在村裡人心裡絡川與“邪氣”兩個字已經脫不開幹系。
邪從何來?
詭異的死而複生還不夠邪門?
深山用柴刀殺了巨蟒還不夠邪門?
好在她們隻敢私下說,沒人敢把這話拿到林正面前去說。
有好幾回有人都打算去請仙姑來做法了,還是歇了這個想法,隻是去廟裡求了平安符。
畢竟誰都怕林正那鐵缽大的拳頭砸到自家身上。
這天林正照舊在鐵匠鋪裡幹活。
說是個鐵匠鋪子,其實也就是兩間棄用的破房子。屋子正中放着一個大火爐,爐邊架着風箱,旁邊還有一口水池和一堆模具。這些就是這鋪子最重要的東西。
村裡人需求很簡單,主要是犁耙、鋤頭一類的農具,以及一些菜刀、鍋鏟之内的廚具。
林正的手藝好,出活快,價錢又公道,附近村子的人有需要都是找他打制。
鐵匠鋪除了林正以外還有一大一小兩學徒。
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三歲,都是村裡的孩子,學藝學得很認真。
十七歲的這個馬上就可以出師了,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死活還在鐵匠鋪待着。
林正一問他要不要出師,他就說學藝不精還要繼續學。
“爹。”絡川的聲音在鐵匠鋪門口響起。
三雙眼睛同時朝門口看去。
一雙疑惑,一雙迷茫,一雙格外亮。
“絡兒,你怎麼過來了?”林正擦了把汗,趕忙扯了扯兩個學徒,讓他倆背過身體去。
他們打鐵的匠人在這都是打着赤膊幹活的,他女兒還沒定親呢,怎麼能看這些!
絡川沒往裡走,也沒看旁人,隻伸手露出手裡的一封信:“他來信了。”
“誰?”
“哥哥。”
“我看看!”林正拿着信看了半天,“上面寫了啥?”
“他說兩天後就到家。”
林正聽完頓時眉開眼笑:“這臭小子終于要回來了。”
“爹,我看的書裡說這個打鐵有用。”絡川臨走前往林正手裡塞了幾根草。
這草長得青綠細長,跟路邊随處可見的野草幾乎沒有分别。但奇就奇在它的根部居然結着一顆雪白色指甲蓋那麼大的豆子,聞着還有一種沁人心脾的幽香。
“這什麼草?”林正接在手裡看了半晌都沒看出個名堂,這草他還是第一次見。
絡川擡眼,多說了兩句:“通白草,加進去可以更堅硬耐磨。”
說完她便走了。
“哎……”縱然林正有一肚子問題,都問不出來了。
“師父,絡兒說的是真的嗎?”十七歲的學徒陳英湊到林正跟前。
林正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絡兒是你叫的?”
陳英悻悻地摸摸鼻子:“師妹,師妹。師父,那我們加這個草嗎?”
他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就等着林正把這草給他。
林正卻把草給了小徒弟趙恒。
林正和陳英正在鍛打的器具都是村人訂購的,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
隻有趙恒經手的那些是用來練手的,打壞了都不要緊。
趙恒正在學着打鋤頭,他很聽林正的話,在澆築時果斷把這通白草的草汁澆了進去。
火光在一瞬間吞沒了這一點墨綠綠意,除此之外和平常打鐵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這日黃昏,趙恒帶着他新打好的鋤頭回了家,轉手給了他爹老趙。
家裡原來的幾個鋤頭都有年頭了,磨了又磨,損耗得厲害,他早就想給家裡打一個新的。
老趙對兒子帶回家的鋤頭分外喜歡,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扛着出去鋤菜地了。
第二天中午,絡川在樹下看螞蟻搬家,遠遠地就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
她起身一看,林正過來了:“給你買了紅糖饅頭,你嘗嘗,還熱乎着。”
林正兩隻手上各捧着一個碗,一個碗裡是紅糖饅頭,一個碗裡是滿滿一碗濃香的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