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林村到無憂門,絡川曾無數次聽林炎說起過他的這位師父。
東玦宮大長老衍青道君,是修真界裡少有的琴劍雙修,本命法器便是名為清湖的琴中劍。劍鋒利而威猛,琴優雅而多情,二者本南轅北轍,偏他二者兼而有之。
劍膽琴心,鐵骨柔腸,令修真界無數女修神往。
更不知有多少想投到他門下,一度讓無憂門成為整個修真界最火爆的宗門。
今日絡川算是見到本尊了。
“師尊,師叔,大師兄。”林炎恭恭敬敬向聽風亭裡的人行禮。
見幾人都未答話,林炎便帶着絡川站在一旁等候。
除開衍青和溫元思外,東玦宮六長老沈琒道君也在此處,正與衍青對弈。
白玉棋盤上空無一子,隻有兩位道君用手指輕點。
既為劍修,弈的卻不是棋技,而是他們各自修行百年所悟出的無窮劍意。
“我輸了,哈哈。”衍青揮袖起身,絲毫不因為輸了對弈而惱。
聽他的笑聲,旁人倒容易以為赢了的是他。
沈琒卻看向林炎,端起茶一飲:“林炎,你師父一看到你來就故意輸給我,是一點都不想讓你等啊。”
林炎拱手作禮:“六長老說笑了。”
“既然你故意輸,那這棋盤我就收下了。”
沈琒拿起棋盤晃了晃,轉手就收進自個的儲物腰帶中。
“拿走拿走,下次我再赢回來就是。”衍青開口,“先把正事辦了。”
絡川在旁根本無心聽他們說話,但是後知後覺才發現,這件正事正和她有關。
東玦宮之所以能成為四宮之首,便是因為它有一整塊的獨山玉璧,高約百尺,深入雲端,根本看不見頭尾。這得蘊含着多少靈氣……
不愧是财大氣粗的無憂門。有錢可不就無憂嗎。絡川暗想。
此前無憂門在修真界各地已招收了一批新的弟子,根據獨山玉壁測驗了天賦,分了内門和外門弟子,早就分向了四宮。
絡川是一個例外。
溫元思帶去人間的獨山玉牌,偏巧在她測驗的時候壞了。
又因為絡川曾經以普通人之身殺了蛇妖,溫元思始終覺得絡川是有天賦的,而且天賦不會低。所以一回無憂門他就向師尊禀告了這件事。
獨山玉壁是絕不會壞的。
它從無憂門創立之初就立在這裡,見證了無憂門日益興旺。此後千千萬萬年,它也會伫立在這裡,繼續見證着無憂門,走向修真界仙門百家頂峰之路。
它一定可以測出絡川真正的天賦。
溫元思說:“絡川師妹,還請上前,将右手手掌按于玉璧之上。”
絡川“嗯”了聲,一步步走向獨山玉璧。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
面對着這塊滿載精純靈氣的玉璧,她破碎的妖魂就像快渴死在沙漠的人看到了水。那種冰冰涼涼又好喝又解渴的那種水。
她需要這些靈氣蘊養妖魂,來減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的痛苦。
可是在場的有兩個道君,一個金丹境,一個黃庭境。
他們的目光牢牢地鎖在她身上。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絡川遺憾地收起想吸光獨山玉壁的心思,老老實實地把手掌往上一按。
一片寂靜。
許久後有人問:“亮了嗎?”
獨山玉壁可以把一個人的修行天賦以碧光籠罩的方式展現。這意味着身上亮出的光越多,代表天賦越高。但絡川的身上……
“誰說沒亮,這不是嗎?”絡川轉身向幾人露出她的左手,慢悠悠說。
她的左手從廣袖中露出來,正有一層濃郁的墨綠之光覆蓋在她左掌之上。
絡川奇道:“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若她天賦高,這些人臉上應當帶笑。若她天賦低,這些人應當目露失望。可偏偏,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種詭異的無法言說的震驚。
沈琒原本隻是來一塊湊個熱鬧,沒想到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他的目光第一次完整地凝聚在絡川身上。
他也慷慨地第一個開口解惑:“碧光罩體測驗天賦,除開看籠罩範圍,還看光的顔色。”
最好的天賦,在整個無憂門裡他隻見過一人。
至簡真君在獨山玉壁前,以手撫掌,眨眼之間,渾身籠罩着猶如翡翠一般的陽綠色。光芒畢露,幾乎要将玉璧的光澤都遮掩下去。
現在絡川左掌之上呈現濃郁的墨翠色,光芒之盛甚至隐隐可以比肩當年的宋至簡。即便不能像至簡真君一般籠罩全身,隻籠罩半身,将來的成就也絕不會低。可偏偏,她隻有一掌之光……
其餘幾人沒說話,但看過來的眼神也已經表達了一切。
可惜了。
以這一掌濃郁之光,她可以入修行一途,可卻也注定了她無法走太遠。
衍青想,想來獨山玉牌确實是壞了。并非是因為這孩子天賦驚人無法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