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嗎?姐姐?”一個小女孩抽抽噎噎地問道。
“可以的,”她說,“無論是我,還是薛硯,或者是你們的父母,都在為那一天努力。所以,你們也不要放棄。”
也許整個村的人都已在漫長的年月中放棄了渺茫的希望,但那個黑發少年,卻依舊執著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燈火下,薛硯穿過人群朝她走來,順手敲了敲幾個孩子的頭:“怎麼了怎麼了?一個個都蔫兒吧唧垂頭喪氣的。”
依蔓搖頭:“沒什麼。”
薛硯便不再追問,隻是對孩子們說道:“今晚好吃的可多了!雙雙還在那邊等你們,說你們怎麼來得那麼慢,好吃的都快被她一個人吃光了!”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也快去得也快,聽到這番話,便一哄而散去找好吃的了。
等孩子們都走光了,他才問:“怎麼了這是?”
依蔓示意他一起走到離人群稍遠的位置,說道:“剛剛有位夫人說法術天賦好的沒前途。”
“嗤,錢家那婆娘吧?”薛硯毫無尊敬長輩之意,“不就是她一家都能出村嗎,法術那麼弱,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得瑟個什麼勁。”
“她有炫耀的資本,”她搖搖頭,“赤暮村現在全靠這些法力弱、能出村的人撐着。雖然你是例外,但也改變不了他們在村裡的地位。”
他踢走了地上的一個小石子,不發一言。
她問道:“你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在村子裡面嗎?我估計住一個月左右。”
“最近都在,”他說,“大叔他們過兩天又要走,出去一趟肯定不能空手回來,所以至少要花兩個月。所以這次我就不一起走了。”
依蔓沒說村長和那些綁匪的意思可能都是讓他自己去找個行當謀生,隻是說:“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
“把那些孩子集中到一起,我找個固定時間教他們法術的基礎知識,”她頓了頓,“你也來聽吧,你法術學得也挺差。”
空氣之中的炎熾之力想要沸騰,最後卻慢慢平靜下來。
薛硯皺眉,表情挺兇,卻意外地好說話。
“行。”
宴席間,觥籌交錯,熱鬧不已。
這是露天的宴席,不過似乎用了炎熾或者風間的法術,所以席間并沒有什麼寒風,一切都和室内一樣。
薛硯被大漢們灌了好幾杯酒,沒過一會就喝多了,歪歪斜斜地撐着牆壁在那裡吐。吐完了又喊:“再來再來!”
依蔓則和孩子們坐在一起,無視那些投來的目光,專心地吃着東西。
她想,這裡的過年也不過如此吧?
這些往昔看起來都過于普通的食物,在她這段疲憊的旅途中都變成了可口的珍馐。
于是,依蔓很少見地吃撐了。
村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而她依然沒有吃完。
她的嘴裡咬着半塊點心,揉着肚子想,還好是在這裡,要是在家,估計要被罵儀态不端莊。
剛想着,一個儀态極度不端莊的少年就撲到了她身上。
他顯然不是自己撲上來的,因為他的頭壓在了她的肩上,似乎已經人事不省。而他的身後一群顯然也是喝多了大漢正在擠眉弄眼,手舞足蹈。
“阿硯這小子好福氣啊!”
“小姑娘,拜托你送他回家了!哈哈哈!”
依蔓把點心咽下去,果斷拒絕道:“他太重了。”
“啊哈哈哈,阿硯自己能走的,你攙一下就行,放心放心。”
大漢們嬉笑着,勾肩搭背地走了。
依蔓環顧四周,隻有殘羹冷炙和一群小孩子,雙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更别提其中一個小女孩還抹着眼淚對她說:“我把硯哥哥許配給你了,你以後一定要經常給他變小魚玩!不要賴皮!”
依蔓想,這都是什麼事啊?
她想拍拍他的腦袋讓他清醒一點,但碰到他的頭發時,又改了念頭,伸手揉了一把。
少年的發質和她的明顯不同,粗而硬。頭發的長度相比一般人也短了很多,連束起都難。
依蔓沒忍住,又揉了兩把,他才迷迷糊糊地睜眼擡頭,在依蔓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大着舌頭道:“誰……誰敢碰老子的頭?我看你……你的頭是不想要了!”
如果薛硯是在清醒的狀态下說出這番話,估計還挺兇悍的。
可惜他喝醉了。
酒意氤氲上臉龐,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了淺紅。
她問:“誰的頭不想要了?”
他道:“我……我的頭?”
“嗯,”她說,“我們回家。”
他便立正站好,小心翼翼地去牽她的手,軟軟地說道:“好的,娘。”
那一刹那,他好像褪下了身上所有的尖刺,徒留一個天真的笑容。
那笑容單純太過,溢滿了最初的憧憬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