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下留人!”遠遠地卻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南宮逸擺擺手,阡靈衛雖然忿忿,但是還是收了劍。
隻見一個圓滾滾的中年人滿頭大汗地往這邊跑,一邊跑一邊喊:“饒命啊大人!”
他身後跟着幾個人,和地上倒着的家丁一個打扮。
“那是封源的父親?”依蔓問。
“是的,小姐。那就是暨紗鎮長。”南宮逸回答道。
鎮長跑到近前,擦了擦汗才說:“大人明察啊!我的孩兒完全是受了那妖女的蠱惑,現在妖女已經身亡,希望大人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南宮逸闆着臉:“對于令公子的行為,你明明知情,但卻選擇了縱容,按律也應該量刑。”
鎮長的胡子抖了幾下,連忙道:“我們願意将功贖罪!我有一條關于生活在這附近雲翼妖族的線索,希望大人看在這個份上網開一面……”
南宮逸不置可否。
阡容澤:“哦?孤怎麼不知道,逐翼之戰結束十一年之久,蒼靈大陸上居然還有雲翼妖?”
鎮長使勁點頭:“有的!還是那個女妖說漏嘴了,我才偶然間聽到。”
他好像要佐證一般回頭對封源說:“兒子,快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封源閉着眼睛,沒有答話,好像睡着了一般。
慕容惜若與依蔓同時出了聲:“不好!”
春風裡,一株幼小的梨樹拔地而起,嫩綠的枝葉上撒滿了陽光,生機勃勃。
封源閉着眼,手裡猶攥着一隻梨花簪,卻已沒有了呼吸。
如果不是有家丁攙扶,鎮長恐怕要直接軟倒在地。
一瞬間,他似乎老了幾歲,抖得如同風中殘燭:“怎麼會這樣?”
無人能回答。
“是我把他寵壞了啊……”
“沒錯,是你教子無方,”阡容澤懶洋洋地說,“所以,雲翼妖的線索?”
鎮長怔怔然,良久才點點頭:“對,對,我這就禀報。”
南宮逸擺擺手:“過會去你家前廳說吧,剛剛不也是在那議事嗎?”
“在那和大人東拉西扯說了一堆無謂的話,差點耽擱了救小姐……”一個阡靈衛小聲說。
鎮長機械地點頭:“好的,好的。”
南宮逸轉向依蔓:“小姐,您也辛苦了,我派人送你回樟河。”
依蔓點了點頭。
她回頭看去,院中已沒有了薛硯的身影。
雖然皓榮、冉松保護不力,但依蔓還是在南宮逸不贊同的目光下堅持讓他們兩個繼續護衛。
阡容澤道:“孤也想聽關于妖族之事,蔓蔓就拜托給你們了。”
“是。”冉松拱手道。
依蔓、皓榮、冉松踏上了前往樟河的路,行了一會,薛硯才提着幾個油紙包匆匆趕來。
他給三人一人分了一個燒餅,滿臉興奮地對依蔓說:“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特别好吃的那家!”
“所以你忽然消失,就是去買燒餅了?”
“可不,”薛硯說,“都到了飯點,我餓死了,那個鎮長肯定要哭,我可懶得聽。”
……其實鎮長并沒有哭。
依蔓沒說出來。
她咬了一口燒餅,隻覺唇齒留香。
皓榮幾口啃完燒餅,大呼不夠吃,看到薛硯手中空空如也之後又湊到走在最後的冉松旁邊試圖奪食。
依蔓心事重重地望着前路,忽然歎息了一聲。
薛硯小聲問她:“你有感想?”
“沒有,我隻是有些害怕而已。”依蔓說。
她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麼。
也許是因為看見了向來溫柔的慕容姐和南宮大哥對于妖族和人族截然不同的态度?
也許是因為目睹了梨蘿和封源的死亡?
明明這結果是對的,他們咎由自取,罪有因得。
可依蔓還是不由得想了很多。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把自己和人族劃開了界限,站在雲翼妖族的立場,覺得殺多少人族都不為過?
會不會有一天,她熟悉的人都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昔日親朋好友轉眼成為死敵?
其實,已經是死敵了。
如果她的身份暴露,不可能在人族待下去。也不可能去往她毫無歸屬感的雲翼族中。
颠沛流離,永無安居之所。
“如果今天是一個人族,殺了無數雲翼族,為了給自己的愛人治病呢?是不是大家都會誇他是英雄?”
“你頭腦裡一天到晚塞的都不知道是啥,”薛硯說,“我是這麼想的——當我是最強者的時候,一切都是我說了算。在意弱者的看法做什麼?”
“你還不是。”
“會有這麼一天的。”
他望向前路,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