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海鲛人一族奉賀樓氏為主,是以又被稱作賀樓部。
賀樓部城池以岩石堆砌而成,但經雕琢之後,并不顯粗拙。城中各處屋舍都以色彩各異的珊瑚貝殼作飾,很是精巧。
城門處,赤尾鲛人攜近百侍從等候在此,他的魚尾比之其他鲛人都更大上幾分,鱗片在海水中閃動着熠熠光輝。
随着時間推移,他神色中漸漸透出幾分不耐來。
難道回族中的路上還能遇上什麼意外不成?遲遲等不來人,原本打算帶麾下前去遊獵的賀樓潮難免失了耐性,赤紅魚尾搖曳,像是在來回踱步。
他正是如今賀樓部族長的長子,也是賀樓部的少主。
以雲珠的身份,自然沒有身為父親的賀樓族長親自來迎的道理,而為顯對她的重視,此事便順理成章地落在了賀樓潮頭上。
對于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賀樓潮本就沒什麼好感,聽說她這些年都在蛟族為婢後,便更覺丢臉。
這事兒傳出去,他賀樓部顔面何存?
不過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想不想了。
如果不是沒有别的選擇,賀樓潮的父親也不會寄希望于這個早被自己忘在腦後的女兒。
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賀樓潮倒是沒想過,若是他父親盡了半分做父親的責任,雲珠也不至要在蛟族為奴為婢。
“長老他們怎麼還沒到?”終于,随賀樓潮前來的侍從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再等下去,他們今日也就不必考慮去獵海獸了。
“難道是遇上什麼意外了?”
“這瀾滄海中還能出什麼意外,何況長老此行是去接人,海舟上也沒有什麼貴重靈物……”
有等不下去的鲛人主動向賀樓潮道:“少主,讓我率人前去查探一二吧。”
賀樓潮正要回答,遠處現出了海舟蹤迹,破水近前,倒是不必去查探了。
“到了到了!”
等得百無聊賴的鲛人們精神一振,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不知族長這流落在外的女兒生得如何模樣,可否有連雙大人的姿容……”
聽了這話,賀樓潮一尾巴甩了過去:“她也能與我妹妹相提并論!”
作為賀樓族長的幼女,連雙自出生起便受盡寵愛,凡她所求,父母少有不應,賀樓潮這個同母所出的兄長對她更是予取予求,絕沒有半個不字。
因此聽麾下将她和雲珠相比,賀樓潮自是不滿至極,區區蚌妖所出之女,如何及得上自己妹妹半分。
說話的鲛人知道他對自己妹妹的偏愛,也不躲閃,受了他一尾,嬉笑着讨饒認錯。
雖然名義上有上下之分,但這些鲛人與賀樓潮自幼一同長大,平日也就不會太過講究身份,玩笑幾句賀樓潮也不會計較。
話說到這裡,鲛人又順口關心了一句:“連雙大人病情如何?可有好轉?”
聞言,賀樓潮眼神閃了閃,含混答了幾句,對這個問題有些閃爍其詞。
如果不是連雙……阿父也不必特意尋回這蚌妖之女……
一想起這件事,賀樓潮便覺得心煩意亂。
海舟已經近前,他擡頭望去,卻見舟上禁制破碎,損傷不輕,顯然經曆了一場不小的風浪,當即皺起了眉頭。
随他前來的鲛人彼此對視,面上也難掩意外之色,這是在回程途中遇襲了?
不應該啊,長老隻是去接個人,有什麼值得出手的?
何況他賀樓部在瀾滄海勢力也非等閑,不是尋常妖族能開罪的。
海舟船頭,眼見賀樓部的城池已經近在咫尺,鲛人長老懸了一路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總算是到了。
不說其他護衛,鲛人長老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點可以稱為輕松的笑意,正當他下令命海舟下行時,随着裙袂在水波中揚起,一道身影驟然出現在他身旁。
“這是何處。”溯甯開口,聲音空靈,讓人不自覺地想起了渺渺雲煙。
鲛人長老被她的出現驚得魚尾緊繃,險些維持不住端肅的表情。
怎麼神出鬼沒的……
回過神後,他無奈地向溯甯一禮:“此處已是我鲛人族海域中,前方便是賀樓部城池。”
以鲛人長老的身份,即便在賀樓潮這個少主面前,也不必行臣下之禮,何況隻是族長之女。但在見過溯甯出手後,他便很難隻将她當作族長之女,下意識地擡手行禮。
鲛人……
溯甯依稀記起,鲛人一族善紡绡紗,所織海陵绡能絕靈力,是天下至寶——盡管從前記憶還隐沒于一片茫茫不可知的迷霧後,但有些事卻已經烙印在意識中,近乎本能,即便失去記憶,也存在于認知中。
如此,可取海陵绡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