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甯沒有動,隻是冷淡地看着他,賀樓潮眼中現出急色,還沒等他再說什麼,身後海水流速放緩,原崇山自水中緩步行來,臉上噙着貓捉老鼠般玩味的笑意。
“區區鲛人,也敢向本使動手,真是不自量力。”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能侍奉本使,是爾等榮幸,能前往九天,更是無上光耀,你有何不滿?”
如果不是沒力氣,賀樓潮真想呸他一臉。
他要他将族人獻給靈族玩弄,還要讓他們感恩戴德,真是可笑!
隻是……
賀樓潮看着水中塌毀的宮室,心中生出幾分茫然。
他是不是不應該沖動出手?
若是能忍下這番屈辱,或許還可保住賀樓部大多數族人的性命,如今卻是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以原崇山氣量之狹小,即便賀樓潮現在割下自己的頭顱向他請罪,他也未必會對賀樓部其他鲛人手下留情。
賀樓潮用最後的力氣向溯甯道:“走——”
雖然連自己的父親都敗在溯甯手中,賀樓潮卻并不認為她是原崇山的對手,她會神族禁制不錯,但靈族随侍神族,所知禁制術法定是比她更多,何況原崇山手中還有件威力驚人的靈器。
不過以她的實力,及時逃了,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原崇山将左手負在身後,不疾不徐地踏過海水,走近前來:“總歸都是要死的,何必白費力氣。”
他顯然沒打算放過溯甯。
輕蔑的目光自溯甯身上一掃而過,原崇山拂手,身周海水凝,聚化作數道利箭,挾裹着風浪疾射而出。
一切都發生在呼吸吞吐間,他對水的操控,還更在生于海中的賀樓放等鲛人之上。
原崇山無意動用那件将賀樓潮一擊重傷的靈器,他大約覺得,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賀樓潮和氣息同樣隻是鲛人的溯甯,并不值得他再催動靈器。
飛掠的水箭破開海水,快得賀樓潮隻能看見一道白虹,但在溯甯眼中,水箭的速度卻放緩了數倍。
靈力流轉的每一縷痕迹都為她的感知所捕獲,溯甯擡眸,終于看向了浮在上方的原崇山。
目光相觸的刹那,他心底忽地一寒,不知為何,溯甯的神情讓他莫名想起了九天之上,冷眼俯瞰衆生的神族。
他的身形瑟縮了一瞬,在賀樓部鲛人面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原崇山,在神族面前,連擡起頭直視他們的資格都沒有。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他心底頓時湧起難以言說的羞惱,她不過是隻卑賤的鲛人罷了!
他看向溯甯,眼底殺機畢現,如果方才他要殺溯甯隻是順手為之,現在卻已是必須之事。
唯有如此,才能抹消因她生出的恐懼。
袍袖震蕩,原崇山手中靈光明滅,海水凝聚的箭支近有鋪天蓋地之勢,向溯甯和賀樓潮的方向傾瀉。
短短幾息之間,賀樓潮根本無法自箭雨中尋到任何破綻,但以他的傷勢,就算看出了破綻,也難以與之抗衡。
白虹飛馳,轉瞬已在眼前,生死一線,他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些微懼色。
但漫天白虹并沒有落下的機會,水箭懸停在溯甯面前,賀樓潮眼底浮起的恐懼定格,時間像是凝固在了這一瞬。
就在這似乎被無盡拉長的瞬間,迎面而來的所有水箭轟然破碎,飛濺的水滴落在賀樓潮臉側,他久久未能回神。
水箭破碎的刹那,原崇山神情難掩錯愕,這一幕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過是隻鲛人罷了!
原崇山還不願相信自己錯判了溯甯實力,但不管他願不願意相信,溯甯掌心向上,刺目靈光亮起,身周數支水箭成形。
見此,原崇山臉色更難看了幾分,竟敢仿照他的術法來對付他?!在原崇山看來,溯甯此舉與挑釁無異。
如果他能感知到靈力運轉的軌迹,就會發現溯甯手中動用的術法,連靈力的走向都和他所用全無分别。
原崇山嘴邊噙着冷笑,手中結印,面前頓時有巨大紋印展開。
但在與水箭相撞之際,看起來頗具威力的紋印破碎成無數點靈光,水箭卻毫發無損,去勢不減。
原崇山面色大變,沒了之前那副泰然自若的姿态,飛快退向一旁。
但他還是不夠快,水箭追擊而來,先後穿透他肩頭、腰側等處,在傷口處轟然炸開,飛濺的鮮血染紅了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