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數衆多的鲛人圍獵下,随原崇山前來的靈族頹勢盡顯,連向外傳訊的可能都被斷絕,更不必說自重圍中逃脫。
在确定最後一名靈族也徹底失去氣息後,賀樓潮才微微松了口氣,數十鲛人長老向他聚來,問起事情始末。
賀樓潮未作隐瞞,将之前種種如數告知了族中長老,語氣難掩愧疚,終究是因他一時沖動出手,才會給賀樓部招來這場禍患。
但一衆賀樓部族老在聽了他的話後雖神情各異,卻并未有誰出言責怪。這所謂的神族靈使實在欺人太甚,若換作是他們,也未必能忍得下這口氣。
若是賀樓潮真将自己的族人獻給原崇山玩弄,才會令他們覺得不齒。
或許正因為賀樓部鲛人實力不強,需要集整個部族之力才能在瀾滄海中占據一席之地,他們對族人的看重也更甚其他妖族。
事情既已發生,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原崇山的死掩蓋過去。
“隻要他不是死在賀樓部,那他的死,就同賀樓部沒有關系。”老妪幽幽開口。
賀樓潮也是如此想。
“有靈族的車駕儀仗,便可僞作他們的身份,大張旗鼓離開賀樓部,至于之後……就往海底裂隙中去!”
海底裂隙是瀾滄海中衆所周知的險地,不過倚仗神族賜下的法器,原崇山并不将其中兇險當回事,非要入内一探,如此說法,與他的性情行事再符合不過。
他是在離開賀樓部後,進入海底裂隙失去蹤迹,無論生死,都與他們沒有幹系了。
在場賀樓部族老很快達成一緻,有了決定。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為族長的賀樓骁竟然沒有現身,未免叫他們心生疑窦。
賀樓潮遠遠看了一眼溯甯,低聲将他還困在密庫禁制中的事照實說了。
連神族靈使都死在了她手上,他阿父隻是被囚在籠中,運氣已是極好了。
但……她究竟是誰?
方才親眼目睹溯甯毀去神族法器,自然不會再有鲛人還将她當做雲珠。
但她為何會同雲珠的相貌一般無二?難道事情就這樣湊巧,這位大能恰好與雲珠生得肖似?
還有,所謂的失去記憶是個借口,還是确有其事?她出現在瀾滄海,又是因為什麼?
在場鲛人長老心中頗多疑慮,卻并不敢上前向溯甯發問。
賀樓潮心中疑問隻會比他們更多,她通神族術法,所知似乎還更勝過昌黎氏麾下神使,那她的身份……
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賀樓部族老四散而開。靈族雖已盡誅,但要将事情掩蓋過去,還有許多事需要安排,與靈族一戰損毀的樓台也需盡快恢複。
賀樓潮則小心翼翼地遊至溯甯身旁,在他近身之時,溯甯擡眸看來,眼底繁複紋印隐沒,但隻是一瞬,也令賀樓潮感受到了為之顫栗的威勢。
他低下頭,擡手按在肩頭向溯甯行禮:“瀾滄海鲛人族賀樓潮,見過尊者。”
賀樓潮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她連神族昌黎氏也等閑視之,區區賀樓部又算什麼。
現在想來,他之前主動出手,還能從她手上留下一條命來,當真也算得上福大命大了。
他話音落下,卻沒得到溯甯回應,她看着賀樓潮,良久,才開口道:“如今妖族,已經不修術法了?”
賀樓潮在她的打量下出了一身冷汗,隻差一點就要尾巴一軟,抱着她的腿認錯。
是以在聽了溯甯的話,他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連忙回道:“回尊者,神族術法,并非我等尋常妖族所能窺探。”
“如今九天之上,已無傳道之地?”溯甯将目光投向賀樓潮,聲音有些缥缈。
傳道之地?賀樓潮神情茫然,神族道法不傳外族,怎麼會有傳道之地?
應該是有的。
蒼離天以東,瀛州……
瀛州?
瀛州是何處?
記憶中的迷霧似乎被撥散些許,但不等她記起更多,眼前幻象驟然生出變化,鬼影扭曲,形貌各異的兇獸在她意識中發出咆哮,随時都會撲将上前。
溯甯收緊了手,身周一瞬間升起的殺意令賀樓潮繃緊了魚尾,在恐怖壓力下,他連逃跑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瀛州……
離開瀛州前,丹楓轉紅,有妖族大能臨海講道,卷成,曰——
“取一卷玉簡來。”在肆虐的幻象中,溯甯啞聲開口,終于還是保持了冷靜,沒有令賀樓潮淪為幻象下的犧牲品。
雖然隻經過了數息,但對于直面溯甯威勢的賀樓潮而言,這數息卻無比漫長,直到溯甯開口,他才得以擺脫随時都會喪命的危機感。
賀樓潮将喉間腥甜咽下,不敢有任何猶豫,立時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