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輕咳了一聲,朝他們點了個頭便飛速往山下走去,被風揚起的衣擺無一不在訴着她的慌張與尴尬。
“剛才那是秦峰主嗎?”
“是她!她結束了?一個時辰啊!她糟蹋了大師兄一個時辰!真是造孽啊!”
衆人嘴裡說着,卻無人敢去攪擾大師兄,隻敢遠遠瞧着他的院子,也是,除了秦栀,誰會去亵渎聖人呢?
半晌,看見他一襲素衣,步履輕緩優雅,神情溫柔平靜,絲毫看不出先前做過尤花殢雪之事。
“大師兄永遠如此雅正端方,就算遭受折辱也能淡而處之,實屬吾輩楷模!”
衆人連連稱是,眼看李聞雪眼簾微擡,疑惑的神色望了過來,衆人忙不疊一哄而散,可這番謠言,終是以極快的速度擴散到了整片扶桑山。
日漸西沉,秦栀還是沒能拿到蘿蔔與白菜,她有些着急了,山下找了個雜役問詢,得知褚雲祁在靈晔峰後山種了不少菜蔬,于是火速上山去尋找。
果不其然叫她找到了這兩樣菜,她還未閉關前便常帶着褚雲祁幫山下農戶種地,如今他自己倒是開墾了一片田地。
秦栀感慨道:“真是我的好徒兒,知道幫山下農戶種地,多善良的好孩子!”
系統知道她另有所指,忍不住與宿主撇開關系:“打住,宿主所作所為真的與我無關,我就是個打工人,不,是社畜!”
秦栀聽不懂他的話,自顧自拔了幾根蘿蔔,忽然感覺被陰影籠罩,一擡頭便看見褚雲祁與鐘亭月站在田埂遠遠望着秦栀,目露疑惑。
“……”
早晨時剛把鐘亭月趕走,如今怎又跑來了,她是沒有自己的課業嗎?
秦栀無語。
“秦峰主,從前你斷了雲祁的飲食便也罷了,如今竟連他自己種的菜園也要毀壞嗎?”鐘亭月有幾分壓抑的怒意,看向秦栀的神色裡盡數是仇恨。
可秦栀先前翻看好感度名單,鐘亭月不過負兩百,而褚雲祁可是足足負九百九十九,說起來是鐘亭月幾倍有餘。
前者見到秦栀便是這副咄咄逼人的模樣,後者卻從始至終不言不語,在秦栀面前時,甚至可以說是卑躬屈膝。
他到底是隐藏了自己的恨意不為人知,還是真的沒有恨秦栀?
系統似是知道秦栀的疑惑,趕忙解釋道:“褚雲祁被鞭打重傷時,宿主遣散了靈晔峰的雜役,不許人供他吃飯,無法動彈的那幾日他硬撐了過去,後來便開始種菜自給自足了。”
看着眼前一個個蘿蔔坑,秦栀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宿主真是給她挖了好大的坑呐!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論如何不能掉了氣勢,于是挑眉望着鐘亭月手裡提的食盒,道:“看來師妹的課業做得極好,身在商峰主門下,竟還能得空研究飲食,失敬。”
又拿商岚壓她。
鐘亭月氣得牙癢癢,她真是恨極了扶桑山的規矩,就算她與秦栀是同輩,卻還是要受制于峰主與學徒的身份,成了一峰主位便是立規之人,猶如魚躍龍門。
“秦峰主好大的威風,怪不得當年弑師奪位……”鐘亭月此刻怒意上頭,有些口無遮攔,竟将扶桑山隐秘舊事脫口而出。
那一直是秦栀心頭的一根刺,她瞬間瞪大了雙眼,手染血腥之人一旦動怒多少會帶着幾分殺意,冷冽的眼眸裡仿佛藏着一頭野獸,正悄悄磨牙吮血,叫人遍體生寒。
她擡眸望去,隻是一眼便叫鐘亭月腿軟了幾分。
“師妹,你說什麼?”
“我,我……”
褚雲祁上前一步,眼看便要跪下求情,秦栀真是煩極了他這舉動,當即踢起石子砸了他膝蓋,硬生生叫他站直身子。
“誰準你跪了,給我站一邊去。”
秦栀瞪了褚雲祁一眼,緩步到鐘亭月面前,出于身高優勢居高臨下望着後者,半晌輕笑了一聲,道:“不過看了你幾眼便吓得小臉慘白,沒這個膽量就别來招惹我,滾吧。”
“秦栀!”鐘亭月臉頰顫抖,幾乎便要拔劍相向。
可秦栀笑着按住她劍柄,又拿商岚壓她:“如今這個時辰,商峰主該校驗功課了吧,不回去嗎?”
若真要動手她定是打不過鐘亭月的,借勢壓人又如何,逞口舌之快又如何?過程并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鐘亭月憤憤望着秦栀,又看了眼褚雲祁,可後者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沉思良久的模樣,她一跺腳轉身離去。
送走了鐘亭月這尊大佛便該應付褚雲祁了。
于他,秦栀終歸是滿心愧意,她讪讪地走近幾步,道:“方才師尊不是有意兇你的,你莫要傷心。”
褚雲祁一愣,如鴉羽般黑亮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縮,喉結滾動,啟唇道:“是徒兒之錯。”
秦栀知道一時半會扭轉不了他對自己的态度,于是上前攬過褚雲祁的肩膀,将手裡的蘿蔔遞到他手邊,道:“行了,晚上師尊給你露一手。”
“……”
當秦栀将褚雲祁的小廚房牆壁熏黑時,他便知道秦栀終是沒安好心。
“咳咳咳!……”秦栀一邊咳嗽一邊抹眼睛,“庖廚果然很是重要!明日師尊便下山去請,不,現在咳咳咳!——”
褚雲祁将洗淨的蔬菜端到竈台邊,幽暗的眸子悄悄打量了秦栀一眼,她此時像個大花貓似的上蹿下跳,絲毫沒有往日嚣張跋扈的氣焰,更像個半大的孩子。
又在裝嗎?
他小心翼翼從秦栀手中接過鐵鉗,腦海裡掠過後者從前用烙鐵懲戒他的場景,早已愈合的傷口此刻似是又痛了起來。
他手臂微顫,竟将燒紅的木炭抖落在了秦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