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秦栀吓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跪伏在褚雲祁身邊将其摟在懷裡。
“雲祁……雲祁!”
沒有絲毫回應,他面色慘白,神情冷寂,好似一尊沒有靈魂的塑像。
秦栀摸着他的臉,本來溫熱的肌膚此刻火熱一片,再伸手探入他衣襟,渾身上下皆如火烤般炙熱。
怎麼回事?難道是中了毒?
“系統,雲祁他這是怎麼了?”秦栀焦急地在識海中呼喚系統,可系統語氣有些遲疑,似是刻意隐瞞了什麼。
“我瞧不出。”他悶悶地說。
秦栀立即聽出了他在撒謊,此刻顧不得其他,厲聲喝道:“系統,人命關天,快給我解毒丹!”
“抱歉大人,我沒有這個權限,也不會私自給您。”
“為何?”
系統歎了口氣,“若我對你有求必應,你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如何成長起來,還如何阻止滅世危機?”
秦栀足足沉默了幾息,焦急的神色一點點死寂,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殺意。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便也告訴你吧。”
“這過家家似的任務我秦栀玩夠了!”
“從一開始我便隻在乎何時能解了合歡散,隻在乎褚雲祁的安危,根本不在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你少拿滅世危機來壓我!”
秦栀怒喝幾句,罷了封印識海,再不願聽系統無謂的辯駁,她偏不信離了系統她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她取出響鈴草含在嘴裡,擡起褚雲祁的手指輕輕一咬,任由血液與響鈴草汁液混合在一起,吞入腹中。
既然要解毒,那便看看他中了何種毒素。
一幕幕混雜的景象自眼前飛馳而過,她看見在褚雲祁的眼中,自己高高在上用腳尖踩着他的頭顱碾進塵土,擡起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糜爛的後背上……
她看見餓着肚子的褚雲祁枯坐在田埂邊,拿着她送的那把短劍獨自落淚。
“師尊,好疼,真的好疼……您為什麼這般生氣,是雲祁做錯了什麼嗎?”
她看見“她”微笑着牽起少年的手,走進漆黑的隕冰室,摘下帷幕露出滿牆的刑具,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緩緩往外挪動,可“她”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胸口,長鞭狠狠咬上他的脖頸,留下道道血痕。
他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認錯,揪着秦栀的衣角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雲祁會改的,雲祁真的會改的,雲祁知道錯了……”
“師尊,求您别打了!求求您了……”
他渾身是血,百般酷刑折磨下,小腿被生生敲斷,“她”将他鎖在隕冰室裡三天三夜,水米未進,連一束光也照不進來。
“師尊,求您别走,我好害怕……”
他苦苦哀求着,直到聲音嘶啞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裡好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師尊,我疼……”
魔修潛入靈晔峰刺殺秦栀,他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刀尖離心脈不過半寸的距離,就連本命靈獸都受到了一絲損傷,至今未能修複,他沒将此事告訴任何人。
而本命靈獸的那絲裂痕,竟驚醒了沉睡在他體内的邪魔……
那次以後,秦栀似乎因為魔修的襲擊,中了某種奇毒,每每發作後都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許久,開門的刹那,便是褚雲祁的受刑之時。
山寨水牢裡冰寒刺骨的死亡氣息,在夢魇中緊追不舍,他每一次痛到昏迷又痛醒過來,睜眼的每個瞬間都期盼着從前破門而入的那個身影。
她逆光而立,仿佛生來便是光芒萬丈。
可這一次,無人憐他,無人救他。
“您真的……不要我了嗎?”
絕望似陰森毒蛇緩緩纏上他的脊背,覆在他耳邊吐着猩紅信子告訴他,他該去死了。
他擡頭望着被鐵釘貫穿的手腕,低頭是燙在他胸口的烙鐵血痂,皮肉的痛楚随着歲月被漸漸磨滅,他似是感覺不到痛了。
在死亡的最後一刻,隕冰室的門被推開,那個仙風道骨的素衣人影踱步至他面前,掐着他的脖子給他喂下參片,冷冷道:“真不知你這樣的賤種為何殺不得。”
“似你這般肮髒兇邪的東西,根本不配活在這世間。”
“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受再多的羞辱、再多的傷痕都無法贖罪。”
“都怪你身上惡臭的魔氣引來了魔修,否則我根本不會中毒!”
參片吊住了他一口氣,師尊發了怒拾起地上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結了血痂的傷口再次被掙開,血水順着褴褛的衣角滴落,他已是不知昏死過去多少回。
直到鎖鍊被她不慎抽斷,他踉跄着跌倒在地,麻木的雙手強撐起身子。
他眼神呆滞,已是分不清東南西北,隻知下意識想要靠近師尊,他屈膝跪在她腳邊,卻又被她嫌惡地一腳踹開。
他跪得遠了些,承上地上的皮鞭,嘴角顫抖:“雲祁知錯,請師尊責罰。”
……
自上而下除了臉以外無一處好皮肉,他那個道貌岸然的師尊為了顔面無損,将靈晔峰雜役盡數驅逐,内外門弟子一律在山腳行動、居住,整座山頭隻是他褚雲祁一人的囚牢,他也隻是個給她洩憤的物件罷了。
“師尊,别戲弄我了,動手吧。”
他一次次轉身,一次次失望。
秦栀猶如逆水行舟,伸手拼命探向他。
不要,别走!
幻象中,他每一次轉身背影都拉長了幾分,仿若年歲的成長,一次比一次落寞孤獨,她好想跨越時空的鴻溝擁抱他,一遍遍告訴他。
“師尊在,師尊回來了。”
“别怕,雲祁,沒有人會傷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