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琢光的身體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無論是領她進來的矽基生命還是在倒影中表演的矽基生命,這些表達出了無惡意的生物是不會說話的。
在這個生物不會說話的地界突然出現聲音,用的還是晴山的語言,不由得她不懷疑。
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一種可能,一個她隻在某一本久遠的、早已塵封的案例中見過的可能——
如果眼前這個「櫃子」受到輻射後變異了呢?
在那個案例裡,由于小隊直接将可疑物品全都炸了個幹淨,所以在最後總結的時候隻留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該物品可能變異」。
後來,這個小隊出了點意外,人死光了,那些檔案也因填得不符規定被徹底封存。
李琢光是機緣巧合下翻過一遍,除了她以外,讀過這句話、知道死物也可能變異的生物一隻手數得過來。
她本來根本沒當回事,直到現在,這個可能突然進入了她的腦海裡。
所以機器無法檢測出這裡有其她生物,所以它們不會說話,而她的理智也沒有減少。
因為嚴格來說變異的櫃子屬于死物,她無法在現實中看到那兩個類人女性,也是因為她們确實不存在。
所有的表演、模仿,都是櫃子把自己的玻璃當成投影儀展示出來的。
那麼那個聲音,大概率是零級碳基生命發出來的。
不管聲音說得是對是錯,在這裡有第二人出現的情況下,她不能再呆立在原地了。
她手臂往後撐着實驗台輕盈地跳起,來到類人那一行列,目光始終不離開櫃子上的玻璃,估算着那類人手臂的軌迹,伸出手。
哐當一聲,她手心感受到一股砸下來的力氣,卻沒有握住任何東西,倒影中的棍子确實被她截停了。
彎着腰的類人被聲音吓一跳,往旁邊退了兩步,震驚地望向身後的類人。
它捂着嘴,另一隻手狠狠推了一把那類人,然後轉身——看口型應當是一邊尖叫一邊逃走了。
類人穩住自己晃悠的身影,仿佛淬了毒的陰毒視線纏上李琢光。
它重新拿穩金屬棍,沖着李琢光的腦袋揮下來。
李琢光矮下身子躲過這一揮,彎起手肘往上一頂,正好打在類人的下巴上。
類人吃痛後退,随手抓起桌上盛着不明液體的燒杯,直接往空中一甩。
李琢光似乎聞到類似于濃硫酸的臭味,她抄起桌上的不鏽鋼盤扔到空中。
在盤子抵擋住看不見的濃硫酸被融化得滋滋作響的瞬間,她從翻到後排的實驗桌上,雙腳在桌上一蹬就輕松跳到類人身體另一側。
她的防護服上沾上了一點濃硫酸,很快順着纖維啃下一半深度,李琢光并不置于一點分心。
計算着距離,往後一抓,精準抓住類人的手腕,根據倒影中的反應逐漸收緊。
類人扭着身體擡起一條腿往李琢光踹來,她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
手上用力将類人的手反扣到腰後,另一隻手按着它的脖子,膝蓋壓着它的背脊,将它結結實實壓在桌子上,動彈不得。
伴随着當啷與嘶嘶聲,被濃硫酸腐蝕得隻剩碎片的盤子與剩餘的濃硫酸一起掉到地上,實驗室裡又重歸寂靜。
她的膝蓋底下沒有實感,所以她隻能依靠玻璃上的倒影推斷自己應該用多少力。
李琢光動了動手腕,她攜帶的異種羁押帶被激活,從腰間彈出一條白色的束縛帶,自動纏上了她手下的類人。
類人的掙紮在羁押帶下像小孩打鬧,很快就被捆了個結結實實,但羁押帶仍在繼續收緊,等到徹底團成一團後,羁押帶竟與倒影中類人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片刻後,羁押帶出現在那個櫃子上,還綁了一個死結。
李琢光這才跳下實驗桌,開始尋找那位零級碳基生命。
護目鏡與耳機中已無法檢測到類似的生命痕迹,可是實驗室的門也未曾開啟過……
難道這裡還有暗門或是暗道?
李琢光直接用槍械破壞了上鎖的櫃子,不過裡面并沒有藏着誰,兩邊的櫃子空蕩,隻有中央的櫃子裡整整齊齊地碼着文件。
但文件裡也是一片空白,其中夾着的照片也是一片空白。
沒有、沒有、沒有。
李琢光翻遍了整個實驗室,甚至用武器攻擊了實驗室的大門和密碼鎖。
門沒有開,所有類型的子彈都無法在大門上留下痕迹。
沒有任何實驗材料殘留,也沒有任何文字、圖片或是芯片記載。
她打開自己的終端,仍然沒有任何回複。
李琢光的腦子裡不斷地出現一些場面——
芮禮啟動飛船,其她三個隊員一遍又一遍地給她發消息,柳一發狂把整間研究所都砸了,但無人得到回應。
回到晴山中央星後,她們遞上了李琢光的失蹤報告,過了三個月,無可奈何地改成死亡報告。
李琢光喘了口氣,感到有滴熱汗從額頭滑落下來,如果她此時照一下鏡子,就會發現自己連唇色都蒼白。
這不對勁,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場面。
她打開頭盔中的精神攻擊防護,但沒有用。
她查看自己的理智值,還是98沒有變化。
這到底是什麼?
如果把所有異常都歸納到變異櫃子上,是否會有些魯莽?
她站起身,走到櫃子前站定,玻璃上的倒影這次連她自己都沒有。
李琢光對着櫃子敲敲打打,想打開底下沒有被羁押帶纏上的櫃子。
櫃子内部有着奇怪的吸力,像是因氣壓差而無法打開。
她從大腿綁帶處取下電磁槍,對準鎖孔。
一秒、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