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檸并沒有因為身份被識破而做出什麼劇烈反應,隻是面露失望地将名牌重新别回胸口,然後調整一下歪斜。
猜到她是誰并不難,畢竟她是唯一一個在實驗室重啟前後都在的研究人員,也隻有她能對來龍去脈知道得如此清楚。
看着時間,後半夜也快結束了。
θ-3709-1的夜晚很短暫,差不多标準時間淩晨五點左右,地質研究所這裡就能看到恒星升起。
θ-3709-1沒有大氣層,也就看不到絢爛的晨曦。
恒星慢慢從東邊爬上地平線,研究所牆上貼着的屏幕展示出室外溫度攀上四十攝氏度。
一直緊貼在門上的史萊姆消化完基因注劑滲回牆壁中,正在輪番破門的研究員避之不及,一記重拳下去,直接把門闆砸飛了。
“門開了!”那人撕扯着喉嚨大聲吼着,興奮到呲目欲裂,他迫不及待地就往樓下沖去。
李琢光周圍的人群也紛紛連哭帶笑地離開,隻有張驕驕落後一步,擔憂地看着好似事不關己的李琢光:“你呢,不和我們一起下去嗎?”
李琢光攤手:“我下不去的。”
“要不要再試一下呢?”
也許是一晚上李琢光對她們的體貼關懷起了作用,她那神秘莫測卻因限制不得不犧牲自我的複制人人設深入人心。
張驕驕想帶着李琢光一起離開的希望到達頂峰。
“不了吧。”李琢光擡起手,似乎想揉張驕驕的頭頂,但最後卻隻克制地拍拍的肩膀。
李琢光眼中充斥着無奈而了然的苦笑,她什麼都沒說,推了一把張驕驕的後背,丁檸就順着這力氣将一步三回頭的張驕驕拉走了。
張驕驕咬牙與丁檸說着“一定要把這個事兒解決了放她自由”,丁檸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沒人發現李琢光正在修複大門。
那盒基因注劑中最後剩下的一支是金屬修複,李琢光先往牆壁上不顯眼的地方插上一把小刀,而後将大門扶正,在斷裂或凹陷的地方都塗抹上注劑。
插上小刀後可以保證史萊姆無法出現,那些注劑開始發揮自己的作用。
李琢光沒有等在原地看着大門修複的結果,她拔出小刀。
研究所外是真空,因此破窗而出這一選項不再考慮範圍之内。
所以她回到中控室,恢複切斷的通路,關掉她寫好的程序,清理掉自己在系統中所有的痕迹,順手把監控錄像也清空了。
監控錄像是每日早晨七點上班後上傳至中央系統,那就不必黑入中央系統了。
做完這些,她收拾好東西準備跑路。
她看到電梯停留在一樓,一直顯示「等待指令中」,片刻後,那行字消失了。
李琢光在樓梯口聽到一樓傳來吵鬧的聲音,但樓梯間回聲太大,隻能分出一些人在吵、幾個比較低的聲音在無力地勸阻。
她從監控下走樓梯到三樓,躲在走廊裡,三樓值班的研究員還沒到換班時間,實驗室隔音又好,沒人發現外面正上演一出大戲。
聽着安保重複着“怎麼可能”之類的話,聲音往上離去,最後爆發出一聲尖叫。
“門好了!”
“在幾分鐘之内被你們打爛的門就恢複原狀了?虧你們這些高學曆研究員能說得出這種話。”
“唉,所以說,就根本就沒有鬧鬼一回事啊。”
“你說我們三十多個人都為了好玩騙你?”
“啧,那怎麼就你們碰到了,一到三樓都沒事。是不是你們自己在搞什麼違規操作?”
“唔呃——”
“诶诶诶,姐,冷靜!”
夾雜着痛吟與衣料摩擦的兵荒馬亂之後,屬于那位師姐的冷靜聲音響起:
“那我們就調監控。”
“對,調監控!今天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安保沉默。
聽她們的語氣已然極度疲憊,大概是被直接從睡夢中拽起來的。
可是正經有編制的研究員可比她們有話語權得多,幾番猶豫後,聽到一個安保答道:
“這個得上報。”
“報就報!”是張驕驕的聲音,她語調中帶着哭腔,“李琢光真的不見了,怎麼辦啊丁姐,真的沒法把她救出去嗎?”
丁檸的回答李琢光沒聽到,因為她已經回到一樓了。
在看到無人守在門口後,她大搖大擺地走到大門口,然後假裝自己剛從門外進來,在一樓亂晃,被安保室裡尚還在驚恐的研究員們發現了。
“李琢光?你也下來啦!”
說話的女生李琢光沒什麼印象,但好像和張驕驕的關系很好。
李琢光像昨晚那樣,露出茫然的神色,指着自己反問:“我?我們認識嗎?”
安保室裡的研究員蹭地站了起來,把李琢光吓得猛地後退。
她警惕地看着這些人,不斷地回頭,估量自己與出口處的距離。
“等等——我們沒有惡意!”女生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又是舉手投降又是原地踱步的,“你昨晚在哪?”
李琢光像在看一群奇怪的瘋子:“在我的宿舍裡睡覺啊,我又不用值班。”
“你還記得昨天早晨發生了什麼事嗎?”女生身後走上來一個戴着無框眼鏡的男性這麼問道。
李琢光撤身躲避他的接近:“昨天早晨……”她渾身打了個寒戰,像是想起了什麼很恐怖的事,目光都呆滞起來。
“昨天早晨我看到椿總被她辦公室裡的櫃子吃了,但是下班的時候我又看到她了。
“所以,所以我就告訴自己……呃,告訴自己說,什麼來着……
“哦對了,告訴自己,早上的隻是我的錯覺,然後我就回去睡覺了。”
她的狀态顯然稱不上是正常,而更像在藥物治療後暫時忘記了那段記憶,而現在,男人讓她強行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