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全程陪着嗎?”李琢光最終問道,她斂眸,試圖掩蓋自己表情裡的緊張。
霍總指面色一松,嘴角旋即染上笑意:“看來你也不是那麼信任我。”
李琢光聽到這話,心跳瘋狂加速,血管鼓動着掌心突突作痛,她擡手,将垂到眼前的發絲挽到耳後。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因為不信任霍總指才提出這樣的需求。
她想回答,可是喉嚨裡好像堵着什麼,讓她發不出聲音。
“沒關系,你不用這麼緊張。”霍總指走到櫃子前,打開門取出了什麼,回頭扔給李琢光。
那是她的名牌,不過是銀河紀元1023年,那年李琢光剛大學畢業,而霍聽潮還是總部一隊隊長。
“我像你那麼大的時候也是這樣,遇到一點事情就容易放大,遇到一次幻境異種,就會忍不住去想,我真的從幻境裡出來了嗎?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在現實裡呢?”
她走到李琢光身邊,半倚靠在桌子邊沿,擡擡下巴示意李琢光坐下,自她身上傳來一股清檀香。
“幻境異種比起死物異種不值一提,我無法感同身受你作為唯一能直面這一異象的人,心裡會有多害怕。”
她伸出手,握住李琢光擱在桌上的手,溫熱的掌心包裹着微涼的手背,傳遞着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
“所以沒關系,你不信任我也沒關系。”
李琢光錯愕擡頭,看入霍總指蘊着笑意的眼底。
“你要記住,在這件事裡,你才是真正的總指揮。”霍聽潮拍拍李琢光的手,依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
“你是唯一能用自己的五官感知到死物異種的人,你懷疑誰都可以,不要懷疑自己。
“機器會失靈,終端需要信号,為什麼仿生生命大行當場,生命仍然沒有被替代?”
霍聽潮指着李琢光胸口上的名牌:“我能創造出一億個和你長得一樣的仿生人,但是沒有一個能代替你的思維。
“你是一個沒有異能的人,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相信你的判斷。”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果我在四十年前說這句話,你肯定要當我是挑釁。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回答我,你相不相信自己?”
李琢光眸光灼灼。
霍聽潮不愧是晴山集團坐在最高位的總指揮,這一番話直說得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馬起身去殺幾個死物異種以明忠誠。
“當然,我相信自己。”她說。
“很好。”霍聽潮滿意點頭,“明天下午兩點,你帶着芮禮來我辦公室。”
“好的。”
“接下去這段時間,你先排查那個布置給你任務的人是誰,等到屏蔽器徹底做好……”霍聽潮在辦公室裡踱步,“你們再戴着屏蔽器出去做任務。”
“好的!”李琢光小雞啄米。
“等到你把流程都熟悉透,就該輪到我來咨詢你了。”霍聽潮揶揄她,“對了,那個名牌給我留下。”
“哦哦——好的!”
*
趁着下午有時間,李琢光拉着陳戊和芮禮去了一趟中心圖書館。
她去之前給霍總指打過招呼,所以三人直接穿着制服去了。
她們打着排查異種暴亂的由頭,三人到那兒的時候,圖書館副館長已經在門口候好了。
芮禮輕聲說:“原來這就是權力腐敗的味道啊。”
李琢光的下巴抽搐一下,趕忙擡起手遮住嘴巴,伸出另一隻手與副館長交握。
“您好,我是總部九三零隊長李琢光,這兩位是我的隊友。”
副館長是一位帶着方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身着整齊妥帖的西裝,臉上挂着得體而儒雅的笑容。
他點點頭:“霍總指和我說過了,館長今日身體不适,因此由我接待大家,各位請。”
李琢光摸摸鼻子,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對勁。
館長已三百零一歲高齡,但身體硬朗,一周前還上過電視演講,臉上皺紋橫生卻不顯疲态,聲音也擲地有聲。
……算了,自己這點事都管不過來,還幫人家看田裡有幾隻蟲子呢。
副館長帶着三人,特意挑了一條遠離人群的路,小聲介紹着圖書館的布置,以及安檢措施。
進入圖書館的人都需要佩戴激素抑制手環,每個監控下也都放着激素抑制香薰。
副館長指着不停旋轉噴出水蒸汽的裝置:“這個在開館前半小時就會開,閉館半小時後才會關,您放心,中心圖書館肯定是異種暴亂可能性最低的地方。”
“您在這兒工作幾年了?”李琢光點點頭,換了個話題。
副館長對此非常自豪,他挺了挺背:“今年恰好是我工作兩百周年。”
兩百年還隻是個副館長,他應該是最希望館長早點死的人吧。
李琢光恰當露出一些敬佩:“兩百年比我的年紀還大,您保養得真好,我以為您才一百五十多歲。”
副館長飛快地瞟了李琢光一眼,呵呵笑道:“館長認真負責,凡事都親力親為,我呀,就是個擺設。”
李琢光客套地與他笑作一團,在這之後,她進入正題:“說起中心圖書館,我這位隊友可與貴館頗有淵源。”
她引出陳戊,副館長順着她的介紹,看向那個男人。
副館長眼中含着驚訝,似乎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他很快調整好表情:“哦?這位也是書友?”
李琢光一直拉着陳戊,有她這個中介在,副館長的目光終于可以穩定地落在陳戊身上。
李琢光說:“他的異能是超低存在感,平時大家都注意不到他,他之前來中心圖書館的時候,也經常因為自己的異能被遺忘在館内,直到鎖門也沒發現他。”
副館長臉色一緊,心裡惴惴,以為李琢光此行是來開罪她們的,正後悔自己不該挑大梁跑來接待,就聽李琢光繼續說:
“您别緊張,這事兒我的隊友也有錯,他看書太沉浸,忘了時間,還沒聽到閉館廣播,我不是來找您要個說法的。”
副館長這才笑顔逐開,開起玩笑:“那倒不是,是我突然想到夜燈輻射剛開始時,圖書館還有鬧鬼傳聞,監控裡看得到,現實中卻找不到人,這不水落石出。”
“所以呢,是這樣的。”
李琢光沒再和他客套,引導話題的語句變得強硬:“能不能讓我的這位隊友留在圖書館值幾天班,他是最适合埋伏的人,這樣我們的任務能完成,您也不必為難。”
李琢光一開始就沒想過讓陳戊偷偷潛入。
畢竟她們現在已經是霍總指直屬,要是不符合規章制度被人抓住,難免有心人要拿着這點大做霍聽潮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