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納時間:銀河紀元1033年8月29日。
她自己是銀河紀元1000年整生人,而她的隊伍編号也是930。
沒記錯的話,二十部中心城市出現曬傷病就是在1033年八月末。
李琢光隻覺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勒住她的喉嚨,讓她一時之間都忘記了如何呼吸,強硬地抓着她往安排好的既定線路走去。
可是這種感覺隻持續了一刹那,在李琢光下一次眨眼後,那吊牌上的信息忽然變成毫不相幹的一行字。
倉物編号:QS-20-1059003。
收納時間:銀河紀元1059年3月18日。
李琢光福至心靈,倏地伸出手,掰過屍體的臉一看。
不是她了。
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龐。
再一低頭,屍體身上穿着的晴山制服也變成普通的人形倉物統一服裝。
地質研究所裡自己的屍體隻是幻境産物,青苔城市裡自己的屍體是另一維度的自己,為了救陳戊而甘願赴死,才得以來到這一空間,最後也因為時間解決而消失了。
這個在二十部倉庫裡出現的屍體,在剛才一段奇怪的溺水體驗後,模樣也完全變化了。
怪不得倉庫裡出現了她的屍體,但這裡的實驗員卻沒有對她說過「你好眼熟」、對她的樣子感到驚奇乃至恐懼。
手心的疼痛已經止住,隻剩下發麻的餘韻。
對了,還有右手的疼痛和屍體右手的縫合線會有什麼關系?
想到這裡,她又拿起屍體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
不出她的所料,屍體右手腕上的皮膚連貫,因死去時間太久而有些松弛,一點縫合、斷裂受傷的痕迹都沒有了。
李琢光擡眸,銳利的眼神射向一直擺着戒備姿勢的觀千劍:“這具屍體長什麼樣?”
觀千劍聽到這個問題,臉上掩飾不住地露出訝異,雖然不明白李琢光的用意,還是乖乖答道:“長人樣……”
也許是覺得這種描述太模糊,她上身後仰,邊看着屍體的臉邊形容道:“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個嘴巴,都在該在的地方,看上去不是僞人。”
李琢光便用限定範圍更小的話再問了一遍:“和我長得像嗎?”
“啊?”
觀千劍徹底愣住了,她擡頭又低頭,眼神看看李琢光,又看看手裡的屍體:“完、完全沒關系。”
說着,她伸手過來,用手背碰了碰李琢光的額頭:“你沒事吧?是不是味道太臭了,要不我們出去歇歇?”
“一直是這樣嗎?”
李琢光的眼神卻冷靜得可怕,似是寒冬臘月裡結了幾千米冰的深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踩碎。
觀千劍忙不疊點頭:“當然,絕對。”
“……”
李琢光沒有應答,而是低下頭,用腰帶上的分子儀構建出一條羁押帶,左三圈右三圈把屍體牢牢捆住。
觀千劍站起身,小心地不影響到地上的碎片和流出的液體,踮着腳跳到幹淨的區域。
李琢光将屍體拎起來,動作卻突然頓住,她的目光在屍體與破損的容器之間來回巡視,眉頭微微蹙起。
觀千劍走遠一些,正一臉嫌惡地拍着身上的碎屑和味道難聞的福爾馬林,見李琢光沒有跟着出來,便又打算跳進來:“怎麼了?”
李琢光快速扭頭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停下,自己則繞到屍體腳底,抽出一把小刀,在屍體腳底下的地面上輕輕劃了一道,随後拿走屍體的終端吊牌,三兩步跳到幹淨區域,在觀千劍的幫助下站穩。
她回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屍體:“我們先出去。”
二人走出倉庫,正對上外面幾十雙好奇的眼神,雖然她們并不會貿然沖進去,但芮禮四人還是擋在她們前面。
見她們走出來了,之前準備好的倉管被推了上來。
倉管看了一眼李琢光手裡終端上投出的編号,便直接說:“是最裡面那個容器裡的屍體出問題了嗎?”
倉管對倉庫收納物如數家珍,李琢光也輕松了一些:“是的,确定是屍體嗎?就是,死掉的屍體。”
本來她都打算背誦屍體的詳細信息,乍一聽李琢光的問題,就像觀千劍一樣,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
“當、當然啊……”她說着說着,擲地有聲的音量在李琢光的眼神下逐漸變得失去底氣。
她眨眨眼,扯起一個尴尬的笑容:“如果她不是死人,還被我們解剖了十幾次,那就出大問題了。”
李琢光:“嗯,我知道了。”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内,李琢光也沒期待倉管真能告訴她過去有什麼異常。
李琢光把裡面的情況與幾個負責倉庫管理的員工說了一遍,也從她們口中知道,那具屍體是她們的大體老師。
人體實驗在晴山是明文禁止的,但捐獻自己的遺體供學術研究是被允許,且會受到尊重的,這具屍體就是自願捐贈遺體的大體老師之一。
大體老師會借給醫學院進行教學,不過因為居民都跑沒了,大學自然倒閉,所以大體老師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
放在最裡面的容器也沒有特殊的理由,隻是外面放不下了,而這具大體老師是最後還回來的。
“啊——”
一聲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片刻後,那進去打掃倉庫的幾個女生白着臉,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其中一個女生指着倉庫内部,她的手抖得厲害,聲音也抖得厲害:“李隊長,那個不、不見了。”
李琢光往她身邊走了幾步,堅實的臂膀穩定地傳達着穩妥可靠:“放輕松,什麼不見了?”
“屍體!”那女生大喘氣着,好像呼吸不過來似的,喘到臉色更白了幾分。
她似乎努力想要用最簡潔的話語表達清楚:“然後就到我們頭上去了!”
她揮舞着雙手在頭頂比劃,試圖用肢體語言形容出大體老師的狀态:“她吊在天花闆上看着我們,看了很久,最後徹底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