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伸手,把他叼在嘴裡的紙煙捏在指間。
下一刻,圖安揪住他的領口,狠狠吻了上去。
靡豔的美色自眼前一晃而過,唇上傳來熟悉的綿軟。他的思緒還停留在把煙灰抖落在什麼地方合适時,身體已下意識地攬過人,熟稔含住探進來的舌。
兩人之間再無間隙,緊緊黏在一起。
圖安身形單薄,又比他矮半個頭。被他壓着肩抱住時,幾乎要淹沒在他的懷中,隻能仰起頭承接住他的吻。
這是海珀第一次在清醒意識下跟圖安如此親密。在理智回歸,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的背脊都繃直了,陷入一種既想把人推開,又想把人絞死的矛盾中。
隻是在他有所動作前,圖安率先撤開臉,将額頭抵在他的肩膀,氣若遊絲,
“疼死了。”他抽着冷氣,喑啞喃喃,
“乖一點。”
海珀立刻心軟了。
算了。他想。
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前輩喜歡,他就陪着吧。
于是他讨好地蹭了蹭圖安的臉,主動吻上他的側顔,然後一點點尋到薄唇,咬含着。
圖安不再動作,仰頭靜靜貼着。
清淡纏綿的氣氛中,一吻終了。
“得了,别擺出這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離了吻,圖安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臉,轉了個身趴在窗台,就着海珀的手給自己續了口煙。
海珀覆在他的背上,默不作聲地随他擺弄,當個敬業的煙架子。
煙霧缭繞,玻璃倒映着他們交疊的面孔。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對你好嗎,我可以告訴你。”
在海珀的視線中,他正了神色,緩緩說到,
“離上一次黑潮天災,已經過去兩百年了吧。”
“嗯。二百零六年。”
“巨核黑洞的噴發周期在兩百二十年左右。很快,下一場衛國戰争就要爆發了。”
海珀很清楚這一點。或者說,在這個時間點前将他提拔到邊境将軍之位,本就有讓他首當其沖的意思在。
玫瑰十字軍分為八大軍區,如蟻護巢般将帝國層層圍護,保護最中央的帝都。作為最外圍的屏障,他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并為自己的性命能換來帝國安穩而自豪。
但圖安不是這麼想的。
“帝國領地綿延廣闊,又隻有第三軍和第四軍駐守邊境。一旦天災爆發,能保住邊境線不崩盤已是幸事。”
圖安說:“那域外的人民怎麼辦。”
在海珀的怔愣中,圖安回轉過身,倚坐在窗前,背靠域外的宇宙深空,
“域外本就因為缺失了邊境線保護,被黑潮餘波沖刷得七零八落。難得生出些生命,也沒法通過貧瘠的星球養活。要麼餓死在出生地,要麼闖進宇宙,靠商船軍隊的垃圾過活。”
“八十餘年過去,域外仍隻誕生了五位海盜王。四位各有領土,勉強可以輻射三分之一的有生區域。那剩下三分之二呢?就這樣白白送給黑潮喂了嗎。”
說着,圖安的語氣徹底冷了下來。诘問道,
“你們應當也知道。黑潮的特性,就是越吃人越厲害。吞噬了大半片域外生命的大黑潮,帝國真的防守得住?”
這是事關無數人民生死的大事。海珀蹙起眉,猶疑确認道,
“黑潮吞噬人後會威力強大……是真的?”
聞言,圖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在一陣幾近滑稽的情緒後,他明曉一切,如墜冰窖。
“在域外,這是常識。”他疲倦地閉上眼睛,
“連三歲小孩都知道。”
海珀急切地說:“信仰理論部的觀測數據中沒有這一條。我得立刻彙報!”
圖安哼笑一聲,冷冷地說,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上兩場衛國戰争的老兵,可還沒死絕呢。”
“那……”
“因為士兵是不需要思考的。”他說。
“我敢笃定,在我今天提及之前,你根本沒有想過域外的人民如何避災。因為在你們眼中,我們是敵人,是需要被剿滅的犯罪者。黑潮吞噬我們,反而是幫了你們大忙。所以教廷會給你們詳細的邊境防禦驅動方案,但不會給你們具體的黑潮資料。”
海珀低下頭,掩蓋去自己震顫的眼珠。圖安卻顧及不上,快速地說着,
“因為,在帝都教廷的人眼中,玫瑰十字軍也是敵人。是最好和黑潮兩敗俱傷,一起赴死的存在。因為一旦十字軍保留下大部分實力,就會意識到這背後的陰謀,并奮起反抗。”
被所有帝國書籍和輿論定性的,由赫萊元帥恃功而驕,垂涎權力引發的軍隊反叛,轟轟烈烈的第二衛國戰争,就這樣以另一種形式從圖安的口中轉述。
“赫萊元帥看清了,這場戰争,根本不是為了保護,而是為了消耗!”
他絕望地說,
“這是一場教廷與黑潮的絕妙配合——”
“侵吞所有有利的,有用的,弱小而助長自己的生命,消耗所有反對的,無用的,強大而不受控的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