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船緣扶手上，費德亞瞪着那個碩大的‘報名’鍵，剛想問身邊的海珀要不要參加，一轉頭，卻發現小将軍根本沒把半分注意力分給終端和喇叭公告。

他的視線遠眺在船外。離岸遠了，三城區的邊緣盛景正在浪萍行舟的船側徐徐展開。

紅塵喧嚣，燈紅酒綠。在天邊的一團金雲粉霧後，他找到一雙日思夜想的眼睛。

……

在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圖安隻覺得心裡咯噔一跳，繼而略顯心虛地移開目光。

他心想，這次可把小崽子氣狠了。過了這麼久，眼神還是冷冰冰的。

但那眼神雖說是冷，也隻是冷，既不兇，也不恨。他隻是把眼淚冰封了，既不想讓他為難，但又添不進一絲一毫的僞裝在裡邊了。

乖得差點讓他心軟。

倚在上城區的邊緣觀景台上，他狠狠淬了口煙，自己也陷入恹恹的情緒中。

卡塔琳娜舉着個小望遠鏡，興緻勃勃地圍觀花魁們的一舉一動。見身旁的圖安神色不虞，隻顧抽煙，反而露出一抹賤兮兮的笑容，湊過來擠兌他，

“怎麼。親眼見着那位小将軍的選妃現場，就這麼讓你難受？”

聞言，圖安低頭抖了抖煙灰，再擡起頭時，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老滑頭模樣。

“難受是難受，”他淡定地說，

“不過是為自己船的招新工作從此名譽盡毀的事罷了。”

說着，他指了指遠方。觀景區上與雕紅畫綠的浪萍行舟宣傳大橫幅排列在一起的，正是兩面黑漆漆的海盜王旗。

說到這事，卡塔琳娜也顧不得取笑人了，趕緊在圖安剔骨刀般的觑人視線中夾起尾巴，逃回翼的小陽傘下吹口哨看美女。

為了給這場比賽造勢，她先斬後奏，擅自扯出為厄歌德那号招新的大旗，強行把圖安拖來現場圍觀。其中有多少棒打鴛鴦亂點譜的心思，除了她沒人知道。

隻是厄歌德那号向來神秘莫測，接收船員也是慎之又慎，在海盜的眼中是很有距離而高大上的就業選擇。如今被卡塔琳娜這一神鬼操作，估計大家就隻記得‘厄歌德那選花魁上船’這一條事，白月光濾鏡要碎一地了。

雖然他早沒有什麼偶像包袱，但架不住手底下的人有。尤其是蝙蝠。他裝的文靜，骨子裡早已養出了比天還高的傲氣。不知道這件事傳到那兩個孩子耳朵裡，能讓他們倆抓心撓肺多久。

想到船和船員們，他的心情又一點點轉好起來。

他想回自己的船去了。去巡航，去遊獵，去殺人放火去開拓星圖……做些什麼都好。

盯着自己的海盜王旗，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場景。一個鬥篷少年曾跟他說，翹了班也要來報名他的船。

那個少年還不錯。他站直身體，四處望了望，沒找着人。

卡塔琳娜又伸了脖子過來，

“找誰呢。”

“沒你的事。”圖安嫌棄地把她的臉撥回望遠鏡前。在一陣哼哼唧唧的抱怨聲中，他看向一直盡職盡責當着傘架子的翼，

“之前那個被派來黑天鵝劇院出勤的小男孩呢。”

翼微微訝異。雖然不知道海盜王為什麼突然詢問他一個小下屬的行蹤，但他還是麻利地調出終端，快速檢索起來。

很快，叮的一聲響起。圖安踩熄了煙頭，遊離的視線回歸翼的身上，卻發現他遲遲沒報出檢索結果，而是盯着終端，神色遲疑凝重。

他也随之皺起眉頭，“怎麼了。”

被他提醒，翼才回過神，趕緊調轉終端，将結果展示在他的面前。

隻見那名為“木雀”的少年信息，竟然明晃晃地挂在失聯人員清單之中。

翼解釋道：“極夜組信仰忠誠而管理松散，對于成員們的起居和行動不會有太大約束。”

“如果是在任務中失聯，大概率是負傷遇險，所以會被快速記錄上報，遣派人員救援。但木雀的情況卻并非如此。”

“他是在結束任務後長久斷聯，由他的好友反應上報的。這條失聯信息也在今天淩晨才剛剛錄入。如果并非您提起，大概還要過一段時間，我們才能确認木雀真正失蹤，發動力量尋找。”

圖安心中一沉。仔細審視那任務記錄，那孩子最後打卡的任務記錄，正是黑天鵝劇院的出勤。

怕又是被自己這一身禍事卷進來了。

他對木雀的印象很好，當時還真動過接收小孩的念頭，于是此時下定決心，對翼肅然下令，

“這個孩子說過，隻要厄歌德那号招新，他一定會來報名。如今遲遲未見，大概是真出了事。”

“既然他有這份心，我就一定要保他。你把他的行蹤記錄和好友信息都調出來。”

“我親自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