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完後,秦胤就出去了。
等門徹底合上後他走開,紀淩州才放下不知不覺中微拱起來的後背。身上殘留着的貓薄荷香氣慢慢消散在空氣裡,連同他的尊嚴一起消失。
他掉馬了。
在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類面前。
一想到自己方才都發出了些什麼羞恥的聲音,又是如何毫無招架之力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紀淩州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比起自己個人的恩怨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他掉馬了這邊大事!
秦胤不是傻子,出去跟他說你剛才是做了場夢眼花之類的肯定行不通,況且自己在他手上留下的四個洞洞也不是随便什麼牙口的人都能做的到,他要是硬抓着自己問耳朵和尾巴是哪裡來的怎麼辦?
說他基因突變能不能相信?還是直接殺掉比較省事?變成獸身總不可能輸了吧..
砰砰地在置物架上撞了兩下,紀淩州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從未有過的失敗擊垮了大老虎無往不勝的自信心,他覺得自己這個錯誤真的是太大了,簡直就是對組織信任的辜負和侮辱,況且如果不是秦胤還算有點良心把他弄到這裡來,事情恐怕發展得遠比現在糟糕。
不然就讓他選個喜歡的死法好了..
沮喪地将自己團得更緊,耳朵和尾巴都已經收起來的紀淩州愁雲慘淡,從遠處看就像一朵頹喪的大蘑菇,還是傘蓋已經被鳥啄得坑坑窪窪的那種。
真是造了孽了。
……
磨蹭着從浴室出來。
秦胤正坐在桌前為自己包紮。
他像是已經熟練了處理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嘴上咬着一小節紗布,手腕略往外扯,一個結實的結就打好了。
聽到聲響,秦胤頭也沒回,隻是着手收拾桌上的垃圾,淡聲問:“醒了?”
随着他的動作,手腕上幹淨潔白的紗布又零星滲出點血迹,而腳邊的垃圾桶裡已經裝了小半桶的染血紗布。
從他進這個宿舍開始,這人已經不知道損失了多少cc了..想到人類生命的脆弱性,紀淩州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虛,明明陽台門就在眼前,卻怎麼都覺得自己踏不進去。
幹脆就靠在陽台門邊。
秦胤沒注意到他這點小心思,将藥瓶擰好後略略擡眸:“說說吧,怎麼回事。”
語氣姿态都與往日無異,仿佛人類天生就該多長對耳朵尾巴。
紀淩州愣了愣,還挺納悶:“你不怕我?”
秦胤悠悠:“隻要你不撲上來。”
“誰會撲啊!!!”臉上才褪下的熱度重新燃燒,紀淩州惡狠狠地瞪了秦胤一眼,腦子裡全是浴室裡他壓着氣息跟自己說話的模樣。
本來要不是他動手動腳的,他倆現在也不能這麼尴尬,而且最煩人的是,從頭到尾也就隻有他在尴尬!
“剛才要我抱着躲宋鳴琅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吧,”呵地關上放滿急救藥品的抽屜,秦胤幽幽下了結論:“小貓咪還有兩幅面孔。”
“要不是你突然回來礙事的話我自己..”
“你自己就該在地上躺到天荒地老。”
秦胤一邊說,一邊自然低下頭輕輕按了一下紗布滲血的位置,粘稠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裡,紀淩州眼皮一跳,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行行行!這局算他欠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比紀淩州更清楚自己的咬合力,要不是關鍵時刻還記得藍星生存指南第一條就是不能傷害人類,估計秦胤如今也就隻剩一隻手蹦哒了。
現在零件倒是齊全,就是不知道傷得究竟如何..
紀淩州臉上風雲莫測地轉了幾回心思,擡起眼的同時,秦胤也說話了。
“你的手..”
“你是準備在外面站一晚上?”
“我愛站哪兒站..”
“現在知道心疼了,剛才咬的時候沒見你輕點兒。”
“……”
“……”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下來。
秦胤有些好笑:“你是不想回答我問題,覺得站在陽台上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我可沒這麼想。”
雖然這人嘴裡說着隻要他不撲上去他就不會害怕,但實際上,紀淩州就從來沒從秦胤身上嗅出過半點關于恐懼的情緒。
不論是從剛進門第一眼看到他開始,還是被他狠狠咬傷後的現在,唯一一點心跳加速的時候就是被他尾巴纏住手腕的時候。
還可能是因為揉耳朵太專心導緻被吓得。
可是這種淡定其實很奇怪。
因為在漫長的學習過程中,紀淩州知道人類其實是一種很膽小的生物。
他們會害怕一切與自己相像但有異常的地方,他們将這些異常統稱為鬼怪,是需要創造出強大的信仰來對抗和警惕的存在。
而面對他這個明顯的異類,秦胤從頭至尾表現得都太淡定了,就像早就看過了幾千幾萬遍一樣自然。
從昨天開始心裡就隐隐有個猜想,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單純的隻是個直覺..紀淩州覺得秦胤或許也不是個單純的人類,更有甚者,就跟他一樣來自其他的獸人星系。
“你覺得我是什麼?”
“嗯?”
盯着對方同樣出色到令人嫉妒的英俊面龐,不知不覺掌心都握出一層汗。紀淩州又重複了一次:“你覺得我是什麼?”
心髒在沉默中收緊,像是要絞幹最後一絲懷疑。紀淩州看到秦胤偏了偏頭,抱起胸來沉吟了一會:“嗯…”
喉結滾動,紀淩州用盡耐心等待。
男人總是沉穩淡定的黑眸裡出現一點恰到好處的苦惱,秦胤不太确定地挑起眉頭:“貓妖?”
紀淩州狠狠一愣:“貓..”
“我看你那個花紋,應該還是個品種貓吧。”
品種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