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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終南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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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鎮的繁華,不同于上京。它是一種市井的繁榮,沒有華麗的危樓,精緻的牌坊,但處處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地處偏北,終日嚴寒。平安鎮不同于别地愛用絲綢、輕紗、绮羅裝飾建築,而是愛用燈籠。燈籠造型多樣,顔色豐富,大多以暖色為主。來了就不難發現,平安鎮人尤其偏愛橘朱色的燈籠。

這裡的花街柳巷以不同顔色油紙和絹布做成傘,傘面繪有山川湖海、鳥獸蟲魚,傘柄朝天,連綴成網,高高挂在巷與巷之間,天空僅能從傘與傘之間的空隙中窺見。

翌日一早,段滄玠和陌藜白前往第一個受害者家。

幸好陌藜白話少,和這個名義上的直系師弟也沒什麼交集;段滄玠的角色設定也是個對外非必要不閑聊的。不然光是瞞住陌藜白眼前的師弟已經換了芯子這件事就夠段滄玠花心思了。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穿過整個平安鎮後,二人來到終南山。

那戶人家就住在終南山腳下,是在山上打獵為生的獵戶。失蹤的正是那打獵的男子。出來開門的女人看着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自稱是獵戶的妻子。

段滄玠和陌藜白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跟着女人進了院子。

院子不算大,用木籬笆草草圍起來,地上稀稀拉拉散落着幹桂枝,跟普通樹枝看起來一般無二。院子中間的青瓦房在寒風中顫顫巍巍,發出年久失修的咯吱聲。

院子西北角還有個小孩兒,坐在一個放在幹草堆上的木馬上。那木馬看起來也破舊不堪,感覺随時能被背上的小男孩壓塌。木馬刻得拙劣的眼睛被塗成黑色的一個圓,看起來無比滑稽。

“二位仙長,求求你們救救我家那口子吧!他兩個月前上山打獵,就再也沒回來。”女人黯然垂淚,給段滄玠他們倒了茶以後便跪在二人面前,不住地磕頭。

陌藜白冷着臉袖手旁觀,顯然是把交涉的工作全權交給了段滄玠。

“大姐……你先起來,冷靜一下。”段滄玠本來想叫她姑娘,誰知話已出口,他打量着女人飽經風霜的臉和手,隻好硬着頭皮說下去。

那女人淚水連連,哭得話也講不清。

段滄玠尴尬地看向陌藜白,發現他也皺着眉頭看向他。二人雙雙從對方臉上看出無可奈何之意,遂又由段滄玠來做外交收尾工作。他好言安慰了那女人兩句,答應她一定找到她的丈夫,才和陌藜白退出屋子。

院子裡依舊能聽見女人低聲啜泣,可奇怪的是她兒子騎在木馬上玩得尚好,似乎壓根沒聽見自家娘親的哭聲。

段滄玠覺得不對勁,拉了拉陌藜白的衣袖。

“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兒玩什麼呢?”段滄玠在男孩面前蹲下,勉強扯出來一個還算親和的笑容。

小孩兒看都不看他一樣,癡了一般撫摸着木馬的頭,嘴裡不清不楚念叨着“騎馬馬……頂高高……”

口水從男孩缺掉門牙的嘴裡流出來老長一條線,在半空中一下一下地飄蕩。

段滄玠注意到那一絲口水,目光霎時變得複雜萬分,他不動聲色地原離了小孩兒,覺得拳頭癢癢。

這個死小孩兒,居然敢把帥哥說的話當耳旁風,真想打他!

“罷了,什麼也問不出來。師兄咱們走。”段滄玠自然不可能真的在陌藜白和人家親娘面前把人欺負了,有氣也隻能壓在肚子裡。他心情不好,聲線都冷硬了幾分。

陌藜白搖搖頭,像是發現了什麼。他上前一步,直接将小孩掀翻在地。

段滄玠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他忌憚着保持正派好師弟的形象,沒成想陌藜白直接出手替他教訓了熊孩子。難得他想給死小孩點顔色瞧瞧的心聲被便宜師兄聽見了?

那孩子被推倒了并沒有反應,依舊保持着騎木馬的姿勢在稻草堆上蹭來蹭去,口水粘了幹草糊了一臉也沒察覺。

“師兄,你……可是發現了什麼?”段滄玠用腦子想了一下,陌藜白再無情也不至于對一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出手,肯定不是在做多餘的事。

陌藜白點頭,将木馬拿在手中查看:“正常人有三魂七魄,這孩子失了一魂一魄。用凡人的話來講就是患了失心瘋。”

“這木馬有什麼問題?”段滄玠在心裡噫了一聲,不打算原諒那個失心瘋小孩。

“你看這裡。”段滄玠将木馬側放,指着它一面的眼睛,“可看見了什麼?”

段滄玠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以前做特工的時候,刑偵也是必修課。他看出來了那其實是一洇血迹,如實說:“師兄,是妖怪的血。”

陌藜白滿意地點點頭:“可看出了是什麼妖怪?”

段滄玠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看出來血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的,洩氣地搖搖頭。

“那就對了。這邪沒有原型,卻是終南的陰雪所化。你看不出它的來處,隻能說明它的修為在你之上。”

陌藜白,檄光山聲名遠揚的修煉天才,元修與氣修的天花闆,實戰經驗豐富,懲惡揚善的光輝事迹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段滄玠的腦袋裡彈出這麼一句話。他看完意識到,自己過平安鎮副本最大的依仗就是面前這個便宜師兄。

“依師兄之見,該如何是好?”隻要能帶他躺赢,大佬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不着急,今天把三十一個失蹤的住戶走訪完,一定會有所收獲。”

段滄玠和陌藜白趁熱打鐵,來到花二娘子家,特地去看那棵桂樹。被砍倒的樹早被下人收拾好丢掉了,隻剩下一小截光秃秃的細樁。段滄玠上去拿手在斷樁處抹了一抹,以靈力做媒介,果然發現斷口處有殘餘的邪氣。

“師兄,真的有!”他擡頭有些驚喜道。

一切在陌藜白意料之中。他神情未變,等到段滄玠拍着衣服回來找他時,出聲指正:“下回不要這樣。有些妖和魔可能會在留下來的氣息中設下陷阱,你若用手直接去碰,會中招。以後用眼睛看。”

“謝師兄教導。”段滄玠其實就是故意的。他得在陌藜白面前立人設,把大佬套牢。

陌藜白并不着急離開,走進花二娘子的房間接着查線索。段滄玠慢慢悠悠跟在他身後,眼尖地發現窗戶略略錯位沒合攏。由于那錯位幅度真的很小,一般不仔細看确實不容易發現。他默默移到窗邊,将窗戶用力打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掉下來的東西。

段滄玠攤開手一看,原來是一節纖細的斷簪。簪子上沒有邪氣,隻有淡淡的桂子香。他沉吟幾秒鐘,将斷簪用帕子包好握在手裡,繼續看别的地方。

陌藜白在花二娘子的枕頭下也發現一滴血。除此之外,可以說毫無異樣。邪這回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蹤迹,為防止有人通過花二娘子的東西用追蹤符找過去,它把整個房間的氣息都洗了一遍。

二人辦事效率很高。到戌時,他們已走完三十一戶人家收集線索回到雲府。

陌藜白發現被邪擄走的人,都跟桂枝挂鈎;而血顯然是人被擄走時邪刻意為之,就好像戰利品,或者一種用來炫耀的勳章。線索很淺顯,而且到這裡就斷了。陌藜白不禁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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