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玄虛境,段滄玠給三個徒弟各分配了五個童子,各自安排了住處——陸别年住清竹居,楚泱住流雲閣,盛惜歲住紫英苑。
段滄玠的苦硯居有七個按北鬥七星排列命名的大庭院,其中一個“玉衡”院裡種滿了苦竹,高度快趕上留仙瀑布所在的留仙山了。玉衡院正正對着開了一道月門,北海水精青髓做成門簾,簾動如輕敲玉罄,玎琅作響。月門外恰好對着栖湖和留仙瀑布的正西面。
段滄玠特意在這裡置了架奢華版金絲楠木躺椅,能搖的那種;沒事就愛躺在上面思考“如何殺死一個陸别年”。
【蘇厭涼,我想起來了。上次在浮墟森林,我殺陸别年之後觸發的回溯保護機制究竟是什麼?】從鶴台會一回來就癱在躺椅上裝無脊椎動物的段滄玠秋後算賬,盤問起蘇厭涼。
他要殺陸别年,前提是能夠規避掉那個該死的回溯保護機制。
蘇厭涼對此早有預料,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如實相告:【是你。】
【關我屁事!】段滄玠無語住,半晌回過味來,【你是指,之前那個鏡世界的段滄玠?】
【沒錯。你知道殉道陣嗎?】
【你給我那本百科全書裡有記載……難不成……】愈發接近真相,段滄玠的臉色愈發難看。
蘇厭涼知道他已經想到了,遂不再多言。
【就沒有解開陣法或者什麼的辦法嗎?】段滄玠不死心地問。
蘇厭涼無奈道:【殉道陣唯一的破陣之法便是道消易道。可是道消便是陸别年身死,他死你就會跟着殉道。至于易道,那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現在的意思是,我不僅不能殺他,反而要保護好他,因為他一死,我也跟着完蛋?】段滄玠怒極反笑,氣得從躺椅上坐起來。
【Yeah。】
就在段滄玠緘口陷入沉思之際,一清稚聲音突兀出現在清靜的玉衡院。
“弟子拜見師尊。”
來者是陸别年。
段滄玠眼神不善地看去。淩厲的眼刀若有實質,恨不得當下從陸别年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何事?”他嫌棄地移開眼,沒好氣道。
陸别年其實在門口站了有一陣子了。他一直規規矩矩站在距離段滄玠大約二十來米的位置,耐心等待師尊注意到他。但不曉得段滄玠想什麼東西想得這麼入迷,竟一直沒察覺他來了。陸别年隻好出聲刷刷存在感。
“弟子是來歸還劍穗的。”說罷,陸别年往段滄玠跟前一跪,雙手相呈。
躺在少年白淨手心上熠熠發光的,赫然是剛剛鶴台會上段滄玠送出去的墨蓮劍穗。
什麼玩意兒,這是看不起他?
“你是在同為師說笑麼?送出去的東西,豈有還回來的道理。何況還是為師贈給第一個徒兒的初沐禮。”
段滄玠其實很想順勢收回劍穗。把劍穗拿回來相當于陸别年少了一樣保命符,可現在得知殉道陣的存在,他的做法和想法便隻能背道而馳。
“徒兒……這份禮物實在太貴重了,徒兒承受不起。”陸别年臉上有些燙,結結巴巴道。
“你且放心收下就是。一個破劍穗有何貴重,能在危難關頭救你一命才是發揮了作用。适才在鶴台,為師分明囑咐過你,往後把它随身帶着切莫取下。這才過去多久你就要把它拿了,是把為師的話當耳旁風嗎?”
段滄玠三言兩語就給陸别年扣了個罔顧師命的大帽子,把陸别年說得愈發緊張。
“徒兒不是!師尊說的話,徒兒句句記在心上。隻是這劍穗上蘊了師尊的神魂,徒兒怕……怕護不住它。”陸别年哪裡敢把段滄玠的話當耳旁風,立馬激動辯解,說到後面,他反而越來越小聲了,是在不好意思。
段滄玠被他的話逗笑了。
一陣風竹聲末,男子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在安靜的苦硯居中格外醒耳。
陸别年愣怔擡起頭,下意識去看段滄玠的臉,竹林前白衣仙君清俊的笑顔和記憶中月下牆頭白衣仙君的笑容漸漸重合到一起,陸别年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速,跳得飛快。
“愚蠢。這個劍穗是拿給你做護身符的,你保護它作甚?身外之物和自身性命哪個更重要都拎不清,對外别說你是我的徒弟。“
你能保住你自己那條小命都阿彌陀佛了,誰要你保護?段滄玠悻悻想。
“徒兒明白了。”陸别年這次沒再低下頭,灼灼的目光對上段滄玠的眼睛,“可是徒兒也想保護師尊。徒兒謹遵師尊教誨,一定惜命。待徒兒努力修煉,早日趕上師伯,就能保護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