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就守在這兒。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讓任何人靠近。”段滄玠回身接過鐵蛋兒拎了一路的藥箱,吩咐道。
“喏。”
走到偏殿,段滄玠頗為艱難地用攥着花枝的手推開門,緩步步入室内。
熱風随着他開關門的動作被卷入殿中一陣/
在榻上躺得标準的陸别年在段滄玠推門的那一瞬,渾身肌肉又重新繃緊了。他沒有動作,隻是不安地轉動眼珠,看向殿門的方向。
“陛下,可是睡着了?”段滄玠喘着氣将藥箱放在桌案上,額頭已然沁出一層薄汗。
這副身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會是患有什麼隐疾吧?
陸别年不語,将眼珠轉回去,複又盯着天花闆發呆。
段滄玠從箱子裡找到金創藥和治燙傷的溫玉膏,握在手裡朝貴妃榻挪去。
龍涎香的白煙從香爐孔袅袅飄出,段滄玠本就呼吸不暢,這下更是頭暈眼花。
他走到貴妃榻前,看到陸别年睜着眼睛,正欲發話,一時腦子攪成一團漿糊。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下一刻他便伏倒在陸别年的身上,膝蓋還重重地磕到貴妃榻的木沿上,疼得段滄玠眼冒金星。
“段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陸别年的聲音就從段滄玠的左耳邊響起,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對方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等等?段滄玠吃了一驚,發現自己摔到了陸别年身上,臉還貼在對方胸口。嗯,就是那個腳感頗好,被他出門之前踹了一腳,還留着一道黑鞋印的胸口。
“咳咳……我沒站穩,讓陛下見笑了。”段滄玠說着,就扶着榻沿想站起來,誰知腿一軟,腦子又開始昏昏沉沉,暑氣仿佛麻痹了他的神經,總之他又載了回去,把陸别年砸得悶哼一聲。
段滄玠本來隻是紅了耳朵,聽到陸别年被他砸痛,莫名紅了整張臉。
“亞健康……”他心虛地小聲嘟囔,卻不敢再嘗試起身了。索性讓自己再休息會兒。
“段大人你……”觸碰到冰涼的物什,陸别年拿在手裡一看,還真是傷藥。
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将藥放在一邊,伸手覆上段滄玠暴露在他眼前的,那纖細的脖子。
滾燙的手感讓陸别年心驚。段滄玠看起來面色蒼白,唇色寡淡,還虛弱成這樣,原來是中暑了。
他細細撫過段滄玠的每寸頸肉,動作很輕柔,但看上去更像是一種随時能緻命的威脅。
“你中暑了。”陸别年的手往上移了一寸,扣住段滄玠的後腦勺,微微用力,輕易讓對方的臉牢牢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段滄玠的臉也燙得緊。陸别年的亵衣領口早已散開,那溫度毫無阻隔,直接灼在陸别年挂了汗珠的胸口皮膚,讓他腦内閃回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畫面裡是他被鐵鍊鎖在牆上,而段滄玠正拿燒紅的烙鐵往他的胸口印去。那個烙鐵,是段滄玠名字陰印的式樣。
無比久遠的記憶打開塵封,與此時此刻的現實如滴水入海般的重合一瞬。腦袋裡像炸碎了一座山,陸别年的心口一痛,随即多了一段本不存在的記憶。
段滄玠的臉印在他胸口的灼燒感,竟與拿段滄玠名字的烙鐵往他胸口印去别無二緻?
“我沒力氣了,陛下。自己坐起來上藥。”段滄玠覺得現在這種相處模式莫名有點溫情,很不對勁,他才剛來,怎麼也要做好敬業表率,遂毫不留情地朝陸别年腰上的傷口按去。
疼痛帶着癢意自腰間流傳開,被段滄玠摸到的地方就像被觸電了一般。他現在那點力氣确實絲毫不能給陸别年造成什麼身體上的實質性痛苦。
陸别年一手托着段滄玠的頭,一手掐着他的後頸窩,将人挪開。随後坐好,讓出一半的位置。
“還能自己起來嗎?”他垂眸看着段滄玠,對方垂着頭,他隻能看到段滄玠長着一個正中發旋的頭頂。
“還要勞煩陛下扶一把。”段滄玠不情不願地求助,“還有,那香去掐了吧。聞着怪難受。”
“嗯。”陸别年聞言無甚表情,起身圈住段滄玠的腰将他提溜上塌,然後乖乖走到香爐前用手将線香掐滅,最後走回段滄玠腳邊,跪好。
一切又變回了段滄玠剛到時那個樣子,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跪着幹甚,坐上來吧陛下。”段滄玠将傷藥拿過來,将冰涼的瓷瓶貼在自己的臉上降溫。
陸别年看了他一眼,依言在他旁邊正襟危坐。
“手。”貼得差不多了,段滄玠打開燙傷藥,沖陸别年一擡下巴。
還真是聽話,讓他掐香還真的徒手去掐。
陸别年不明所以地伸出手,被段滄玠動作說不上溫和地扯過去。
段滄玠捏着陸别年的手腕打量半晌,隻覺得那原本該潔白無暇的指尖上的紅色燙傷痕迹很是刺眼。
他啧了一聲,皺着眉頭将藥塗了厚厚一層在傷痕上,又捏着陸别年的下巴處理他臉上的燙傷。
“陛下這張臉和這雙手,咱家都喜歡得緊,可得好好愛惜才是。”段滄玠語調慵懶,吐字拖沓,刻意這麼矯揉造作地對陸别年說肉麻話。
狗東西,看我惡心不死你。
陸别年連眼皮都沒顫,馴順地垂着眸子應了一聲,濃密卷翹的睫毛在下眼睑投映出一片連綿漂亮的灰色剪影。
段滄玠頓覺索然無味。果然欺負人還是得對象有反應才好玩。不知道為什麼,他出去一趟,陸别年就像想通了一樣,一開始那種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飲血啖肉的恨意幾乎全然消失了。
真的這麼能忍,藏得這麼好?
“行了。麻煩陛下把亵衣除一下,趴好。”段滄玠緩得差不多了,起身給陸别年騰位置,心裡思量着還是得讓人整點冰來殿中放着,不然這晚上怎麼睡得着。
陸别年是真的被段滄玠的反常操作震撼住了,可是臉上清涼的膏體散發出的淡淡藥香實在不像作假,熨帖在傷口着實令他好受了很多。
他抿了抿唇,麻溜地在榻上趴好,雙臂交疊,手指緊張地抓扣手肘,等待段滄玠的下一步行動。
【你小子,這次終于聽勸準備走感化之路了……】看到這一幕的蘇厭涼感動得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