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柴房的竹月沒想到這裡會如此幹淨整潔,四面的牆壁,地上的幹草,以及堆在牆邊的那幾捆柴上面都無絲毫塵土。
明澈愛幹淨這一點他是知道的,隻是幹淨到這種地步确實在他意料之外。
也好,托他的這點習慣,省得他親自打掃了。
竹月就地坐下,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思索起一些事情來。
今日明澈看到他身上的傷疤,想必更加以為他是山海宮的人了。
而如今明澈留着他的命,無非是想利用他找到山海宮的位置,為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排憂。
那既然如此,他就好好陪他演這出戲。
嘴角掠過一絲冷笑,竹月又坐在那裡想了一會後,目光不經意的往牆角一瞥,剛好看到一隻老鼠沿着牆縫灰溜溜的跑過,他從小就害怕老鼠,當即被吓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也就在這一刻,幾乎無意識的,他脫口喊了那隻貓的名字:“阿意!”
誰知這兩個字剛好被來到柴房門前的明澈聽到。
“阿意是誰?”
他幾步上前,盯着滿臉恐懼的竹月,直截了當的問。
竹月被那老鼠吓得本就愣怔,耳畔突然響起的低沉聲頓時又吓到了他。他下意識地轉身,剛好與說話之人四目相對,一瞬間,他的心跳的飛快,但眨眼的功夫就立刻冷靜了下來。
“先生。”
“我問你阿意是誰?”明澈語氣平靜,可竹月還是從中感覺到了肅殺之氣。
“他是我兒時的好友。”竹月低下頭,思索着回複,“不瞞先生,我從小害怕老鼠,可我的這位好友不怕,所以我那時總會喊他捉老鼠。”
“你害怕老鼠?”明澈像是記起了什麼,眸光一顫,忽然換了語氣。
竹月擡頭看向他的眸子,那雙俊美的眼睛裡閃過的記憶碎片,他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
是他,是明澈和木籬在一起的時光。那時的木籬最怕的就是老鼠,有一次兩人南下遊曆,突遇降雨,留宿荒廟,那裡老鼠多,木籬吓得蹦到明澈的背上,許久都不敢将雙腳落地,甚至在休息時都懇求明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絕對不能閉上眼睛。
“是啊,我最怕這種吱吱叫又滿地亂跑的小東西。”
竹月說話間,還不住的往兩邊看,生怕那老鼠又蹿回來。
明澈将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心間的那份回憶竟愈發清晰,可是轉瞬又被他狠狠抹去。
“我以前也有過一個好友,他叫木籬。”
竹月一怔,他沒料到明澈會這樣說,一時隻愣愣地看着他,一聲不發。
“不過他膽子很小,處處都需要我護着他,有一點倒是和你很像,也害怕老鼠。”明澈說着,不動聲色地朝竹月靠近半步,聲調漸漸裹了冷意,“你說你,怎麼能和他這麼相像?莫不是你見過我這個好友,偷偷學過他?”
話音落下,他已經行至竹月身前。
而此時,心事重重的竹月并沒發覺明澈靠了過來。他恍然間一擡頭,便瞧見那雙灼熱的眼睛,不禁呼吸一窒,急忙想要後退。
就在這時,明澈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按在了原地。
“隻是和你閑聊兩句,怎麼就害怕了?”
他邊說邊看似無意的用指尖撣去竹月肩上的一根柴草。
竹月卻被他的動作吓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回道:“沒有……我隻是……”
話還未說完,猝不及防下,那隻逃走的老鼠又原路轉了回來,甚至猖狂的來到了竹月腳下。
刹那間,竹月瞳孔驟縮,而後身子猛地一哆嗦,整個人不知怎麼就撲進了明澈懷裡,接着萬分恐懼的大喊:“啊——有老鼠!啊——”
懷中突然一暖,明澈直接怔住,待回過神來後,他才略顯慌張的擡手觸到竹月腰間,意圖用力推開他。
可下一秒,他卻忽然頓住動作,轉而将兩隻手摸上竹月的後背,輕輕撫了撫,開口時,語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卻莫名透出一絲難得的拘謹:“行了,别喊了,你喊的這般激烈,别說老鼠,方圓幾十裡的蟲蟻鳥獸都被你喊沒了。”
竹月聞聲,果真不再叫喊,隻是他似乎還未從剛剛的驚恐當中緩過來,依舊死死抱住明澈,将自己緊靠在那個冰冷的懷裡,完全沒意識到他和對方挨得過于近了。
等他歪着頭東看看西看看,确定那隻老鼠已經跑掉時,他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緊接着擡頭的刹那,柔軟的嘴唇突然沒輕沒重的觸到了男人的下巴。一瞬間,竹月猛然驚醒,滿目驚慌的睜大了眼睛:完了完了!
他趕緊松開明澈倉皇退開兩步,低着頭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等着被明澈責罰。但是過了好一會兒,想象中男人怒火沖天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竹月詫異地擡眼,隻見明澈一動不動地站在他的面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竹月讷讷地喚他:“先生……”
明澈立刻冷聲打斷:“出去!”
他的聲音聽不出憤怒更聽不出其他的情緒,竹月一時半會兒根本猜不透這男人的心思,不過此時也知道給足他面子,便乖乖地跑了出去。
也就在他離開的刹那,明澈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胸腔裡沉寂多時的一顆心此時跳的極其詭異,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