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坐在他身邊,他本來可以對他說:你既然知道我這裡安全,就應該待在我身邊,不要再獨自一人到處亂跑了。可是當他看見竹月頸間被他方才用銀針紮出的幾個血點時,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隻是惱恨地伸過手去,用柔軟的指腹幫他輕輕擦掉了那幾點血痕。
沉默許久,才輕歎一聲問他:“你昨晚去哪了?”
竹月暗自斟酌了一下話語:“我遇見琪王的車夫了,他有點奇怪,我就去了趟琪王府,想問問怎麼回事。”
聽到琪王二字,明澈的臉沒來由的冷了下來,他低眸看着竹月:“你覺得那車夫有異,可以先回來找我,我派暗衛去調查即可。”
“可先生當時正忙着和那個叫小風的沐浴,我怎麼敢回來打擾。”
短短兩句話,不出意外的讓明澈皺緊了眉頭。昨晚竹月離開後,剩下的事他一點都不記得了。不過即使他意識恍惚也能清楚的感應到,往生燈既沒有生出一絲絲殺氣,更沒有出現任何異常,那就說明昨晚他和小風什麼事都未發生。可是後者居然有攝人心神的能力,若留在身邊遲早是個麻煩。
“我沒有。”明澈看着竹月冷淡的面容頓了片刻,突然伸手将竹月的手腕拽了過去,緊接着不等竹月看清他要做什麼,一盞白燈就已經到了竹月掌心裡。
“你若不信,可以用往生燈探一下我昨晚的記憶。”
沒想到明澈竟會主動拿出往生燈來,竹月心裡驚訝的同時,忍不住轉眸看向他,愣了一會兒後,他忽然彎起唇角笑了:“我還以為先生是要把往生燈給我呢。”
聽得出他是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可明澈默了一下,突然神色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問道:“怎麼?你想要往生燈?”
“我……”
“給你。”
竹月還沒說出在心裡編好的措辭,明澈給出的答複直接讓他怔在了那裡。無論是在大溪山還是回到京城的這兩日,明澈對他似乎好的有些過分了,這讓竹月心中隐隐有種莫名的猜測……
但此刻他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疑,隻是捧起手中的往生燈,放在眼前認認真真地打量着,語氣平淡地開口:“先生都這麼說了,那這往生燈就給我仔細瞧一天吧,剛好我也許久未見鬼尊了,以前都沒謝過他的救命之恩,這次再見了定要好好謝謝他。”
說完,他斂眸起身,準備離開。不想剛走到門口,突然又被明澈叫住了。
“對了,”明澈一開口,低沉的聲線裡就藏了輕微的怒意,“上次鬼尊長河居然偷偷給你留了一條寒冰絲,這怎麼可以。”
竹月微怔,回身抿了抿嘴唇說道:“先生放心,等我晚上見了他,我一定……”
他那句“一定還給他”還未說出口,明澈就打斷了他的話:“讓他把寒冰絲都給你吧。”
竹月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聞聲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他覺得要麼是明澈心中另有所圖,要麼就是他心中的那個猜測已然變成了事實。
他沒有說話,隻微微點點頭應下了。
等他離開明澈的房間後,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少辰便立刻現身,來到明澈面前躬身行了一禮。
“主人。”他仍是穿着一身月白長衫,唇邊也依舊挂着謙和的微笑,可在他擡眸看了一眼明澈的臉色後,卻蓦地将那抹笑斂了起來。他沉默着,再次上前兩步後,慢慢跪俯到明澈腳邊,輕輕幫明澈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
“主人竟把往生燈給了他,看來主人是完全信任他了。”
明澈對這話不置可否,隻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邊,垂眸看了他一眼。
“我也完全信任你,可你若是想要往生燈,我未必會給你。”
他此話一出,少臣的臉色稍稍變了變,他緩緩擡眸直視明澈,眼見後者的目光中明顯藏匿着淩人的冷厲。
“少辰,你在我身邊有多久了?”
“我在主人身邊有十年之久了。”
“十年。”
明澈默念着這兩個字,似是歎息歲月如流,可沉吟許久,他突然勾唇笑了:“那你對我這個揚雪閣閣主應該都看透了吧。”他語氣一頓,聲線蓦地低沉下去,看着少辰問道,“抛開身份,你覺得我和太子殿下有何不同?”
少辰像是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不作遲疑地回複他:“主人比太子殿下更在乎身邊的人,這是主人的弱點,當然也是太子殿下的缺點。”
聽到這個答複,明澈看向少辰的眸光徹底暗了下去:“所以你便利用我這個弱點,肆無忌憚的做了太子殿下的耳目?”他神色冰冷,話語間更是沒了半點溫度,“我不怪你背叛我,我隻想知道太子殿下給了你什麼好處,竟比得過你我十多年的情意。”
少辰重新揚起他的嘴角,微微仰頭看着明澈:“太子殿下沒有給我任何好處,隻不過是因為我和主人一樣,主人為了雲海國的那位皇子,不也背叛了太子殿下嗎?”
明澈聞聲怔住,不知何時收握的手指倏然顫抖起來,過了許久才低聲開口:“來人。”
他話音未落,兩個暗衛立刻如同隐藏的鬼魅般,憑空出現在少辰身後。
“把他帶回揚雪閣,關進暗室,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能見他。”
少辰仍是微微笑着,他慢慢站起身來,再次向明澈恭敬地行了一禮:“我曾說主人所願,皆可成真,可時至今日,我想勸主人一句,有些心願還是留在心裡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