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就講廢話——呸!”宋雲舟卡殼,他聳聳鼻尖,回道,“若我真是在考場,必然是為博得賞識的,自然是以國忠為先,先有國後有家,我會請其餘人替我守這份孝道,然後以國之樂事來回報老母,使老母寬心。但這時候我不是正兒八經的考試,你也不是主考官,那我先前的言論就全部推翻。”
景霖還在算着宋雲舟的心思,是很合規的“先國後民再家”的思路,宋雲舟在忠孝兩難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忠,這在為官時期極為重要。可見宋雲舟是識大體,顧大局之人。
但他徒然聽到宋雲舟最後一句,差點沒反應過來。
“那你是想怎麼排?”景霖問道。
宋雲舟拿起木梳給景霖梳發,輕柔的發絲插過指縫,指尖上還殘留着芬芳。
“我比較小氣,若家沒了,國于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宋雲舟道,“家不散,那我盡可為國貢獻己身,但若我家人有個什麼閃失,那我必然要先以家為重,反正事情都那樣亂了,朝中又不止我一人,多拖個幾日也算不得什麼。等我家裡人安穩了,再出來盡忠道,又哪裡遲了?”
景霖的呼吸一滞,身子僵在了那。
宋雲舟替景霖梳好發,俯身下來,兩手輕輕搭在景霖的肩上。
他對着景霖的耳邊說道:“懷玉,你要知道,家在哪,我便在哪。”
景霖知道宋雲舟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雲舟是在說,他就是他的家。
“我不如你大義。”宋雲舟繼續道,不過這時他轉了個身,單膝跪在景霖膝前,“你能為了國事棄我于不顧,嫌我如敝履。當初成家,你能好幾個月避我不見。世上還有比你更狠的夫君了嗎?”
景霖把蓋碗放下,端正姿态俯視着宋雲舟。
“不過那是前話了,不必再提,我就是想拉回你的一點回憶而已。”宋雲舟閉目,還不及他繼續說,景霖就搶在他先前回了話。
“我好幾個月避你不見,你自己沒點數嗎?”
宋雲舟:……
其實他隻想要那幾個月被冷落的記憶而已,其他的不用回憶啊。
“宋、雲、舟。”景霖一字一頓道,他俯下身,額尖幾乎與宋雲舟相碰。隻見他輕輕回道,“不要對你的主考官發情。”
宋雲舟:……
他發情有錯嗎?!有錯嗎?!面前的除了是他的主考官還是什麼,夫君啊!他對他夫君發情,有什麼錯!
景霖眼尾彎彎的,似乎隻是在調戲宋雲舟。
但他内心無不為宋雲舟贊歎,真是心思缜密的人。說話辦事滴水不漏,要是沒有後面那部分話,他會給宋雲舟的心思定下錯誤的論斷,但宋雲舟又說了後面那番話,還将他引了進去,這足以幹擾他對宋雲舟的判斷。
宋雲舟後面所說的“先家後國”的觀念,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如上一番言論一般,隻為了讨他歡心。
那麼在宋雲舟心裡,這四難,到底哪個排在首位。
“不,你是我夫君。我不對着你發情,你還想讓我對别人發情?”宋雲舟兩手環住景霖後頸,将人順勢從椅子上拉了下來。
景霖心下一驚,心緒放空,倉促間隻慌慌忙忙地伸出手,想要撐住地。
但宋雲舟沒給他這個機會,偏了下身子,就讓景霖手滑了。他扶住景霖的腦袋,不至于讓人磕到地上。
黑發從宋雲舟的肩頭自然滑了下去,掃在景霖臉上,紮的景霖忍不住閉眼。
宋雲舟見狀,沒有起身,反而更下一步。頭發不再輕輕紮在景霖的臉頰,而是擦過景霖微紅的耳,與景霖的發絲交纏在一起。
景霖錯愕,看着與自己距離不超過一寸的宋雲舟,感覺到了對方的呼吸。
溫熱的,潮濕的。
黏膩的。
景霖咬了下下半唇肉,手抵上宋雲舟的胸膛,想要把這人推走,好讓身上的熱意消退些。
“快滾。”景霖偏過頭,說道。
“不滾,這裡是我家,你要我滾到哪裡去。”宋雲舟沒被推動半分,他還騰出一隻手把景霖的手扒拉開,委屈道,“我們不是夫妻了麼?我們不是在談了麼?”
“……是。”景霖艱難地掙紮,想要逃出來,“但你先起來,壓得重。”
“騙人,我在做俯卧撐好吧,力都在手臂上。”宋雲舟反駁。
“那我要起來。”景霖一時間慌亂道,“我氣悶。”
“好啊。”宋雲舟得意洋洋,“那你親我一下,我讓你起來。”
“什麼?!”景霖吓得音都破了。他突然回過頭,眼睛怔怔瞪着宋雲舟,大有種甯死不屈的模樣。
宋雲舟把頭埋進景霖的脖頸,喃喃道:“你都讓百裡祈羲那個家夥親了……”
“不。”景霖拒絕地很幹脆,想到那景,又想到上午皇上那樣對他,心中突然犯起惡心,“我不習慣,松開我。”
察覺到景霖語氣變化,宋雲舟還是懈了力。他歎口氣,把景霖扶起來。
“别人行,就我不行。”宋雲舟失落道,“我自己都把自己掰彎了,你别和我說你卻是直的。”
什麼彎的直的?景霖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一等身上那股力道消失,就立馬站起來。心髒還在怦怦亂跳,他深呼吸了好幾回,馬上就要平複下來,但一見盤腿坐地上的宋雲舟,又有要起的氣勢。
景霖難以置信地回想,他隻是很正經問個問題而已,事情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實在是有些可怕。
宋雲舟越想越忿忿,他猛然擡起頭,牽住景霖一隻手,快速地落下兩吻。
一吻是用來蓋住那個百裡混蛋的,另一吻是他自己給景霖的。
“懷玉,你是我的家。”宋雲舟把景霖先前所想的話說了出來,半隐不漏的心思如今清清楚楚擺在兩人面前,“也是我的人。”
景霖慌不擇路地後退一步,右手手心死死覆蓋在左手手背:“别說話。”讓他緩緩。
再緩緩。
宋雲舟偏不,他偏要繼續說:“這話我今日說了,明日就還會說,後日大後日,日日如此。”
“你要是現在聽不懂,不想聽。那麼那幾個字我可以不說,也可以等你想通了之後再說。”宋雲舟依舊道,“但懷玉,我與你同在。這點毋庸置疑,海枯石爛都不會變。”
“那就等以後再說。”景霖忽地說出一句,偏過頭皺緊了眉頭,似是無措地喃喃道,“以後,再說……”
若有以後,以後再說。不急,不能着急。
宋雲舟眯了眯眼,道。
“會有以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