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禾手指微顫,好半天才忍下。他指着田瑞,歎了口氣:“你是該見景大人一面。”
“不見!”田瑞罵道,“殺父仇人見什麼見!再逼我,我咬舌自盡,反正我一條賤命,死便死了,我也不留什麼遺憾!”
門後被人輕輕叩了三下,楚嘉禾偏頭,将門拉開。
“景夫人。”
側門敞開,宋雲舟慵懶地倚在門框邊。
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越過皇宮守衛出來的,楚嘉禾得到消息時,宋雲舟隻說是景霖的吩咐,楚嘉禾便想當然地以為是經了景霖的準許了。
隻是宋雲舟和他說此番出面主要是取酒,此等小事也全為景霖,希望他不要聲張。
宋雲舟臉上噙着淺淺笑意,他對楚嘉禾道:“楚大人,不如我和他說幾句?懷玉想和他見面,我總要把人全須全尾地帶到懷玉眼前。”
楚嘉禾眼睛轉了下,還是應允了。對宋雲舟作了一輯:“下官在側室等,事成之後,三叩門即可。”
宋雲舟對楚嘉禾回禮:“多謝楚大人。”
楚嘉禾點點頭,轉身進了側室。
宋雲舟回眸盯着門被徹底合上,才回過頭。
“你剛罵了景霖,是麼?”
這冷冰冰一句話和田瑞方才聽着的渾然不同,田瑞擡頭警惕地瞪着宋雲舟,感覺就那麼一刹那的功夫,面前的人就換了一個。
宋雲舟把酒壺“哐”地一聲擺在田瑞面前,單膝跪地。他冷笑了聲:“想喝嗎?”
“誰會想喝這玩意。”田瑞啐了口,身子向後移了半寸。
面前這個人很不對勁,田瑞下意識打了個啰嗦。他感覺面前這個不是人,而是奪了一身人的皮囊的野獸,是鬼!
這個人對他笑,但他不覺得這是友好的招呼,他得時刻保護自己的腦袋,因為他總能感受到這笑背後的瑟瑟寒意,寒凍三尺。
“你也不想喝啊。”宋雲舟從懷裡摸出個東西來,邊打開邊說道,“是啊,誰會想喝這玩意呢。”
田瑞緊張地看着那方帕子:“你,你想幹什麼?!”
“哦。”宋雲舟将帕子裡的東西拿出來,舉在田瑞眼前,“我就想問問你,你的母親是誰啊?”
田瑞被宋雲舟舉出的東西看呆了,他感覺渾身的血液凝固,周遭都靜了下來。
那是一個扳指。
金銀鑲嵌,翡翠玉前。是個難得一見的珍世奇寶。
然而此刻田瑞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抖着身子,對宋雲舟結結巴巴:“你,你怎麼……”
“你認得啊。”宋雲舟把扳指戴在手上,兀自欣賞了一番。對田瑞道:“那你和你母親的關系還挺好的嘛。”
“不可能!”田瑞第一反應就是否決,他糾結道,“那剛剛那個人還喊你,景夫人……”
“沒錯啊。”宋雲舟很開心地點點頭。不過一瞬,他又将笑容沉了下來,“所以我第一句問你,你是不是在說他壞話。”
“這不對,這不對……”田瑞心慌慌的,周圍環境如同一場旋渦,轉得他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喃喃着,“我娘,我娘明明……”
“明明叫你一定要把這場案嫁禍給景霖。”宋雲舟替田瑞把話補全,順便說出了田瑞内心的疑問,“但是現在我在你面前,卻是景夫人的身份。”
是的!田瑞内心回答道。
他的母親,是昌王十六部下之一部下之妻,脫去官籍後流落人間,被隅田川看中帶回去填房,他的父親也不是什麼付老九,隻是付老九也屬昌王部下,而且人已經死了,恰好拿過來充個嫁禍的動機。
他和他的母親,因為隅田川和官籍的關系,一直不得相見。但田瑞從小便知道,自己有個和他相依為命的娘。
等田瑞把消息緩沖後,宋雲舟淡淡道:“昌王在哪。”
要說昌王想做什麼小動作,宋雲舟一猜就知道了。矛頭指着景霖,不是害景霖,還能是什麼?
宋雲舟此刻很想把景霖也拉過來看看,想質問景霖:你救那個昌王幹什麼?你跟他合作,他背地裡想搞死你!
可是他也知道,景霖就是這麼瘋的一個人啊。隻要能達目的,多點風險又如何,反正刀沒當着景霖面揮到他脖子上,這個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宋雲舟恨不得把景霖關起來,哪裡也别去好了。要瘋幹脆對着他一個人瘋吧,把命給自己總好過給别人。
可他氣到臨頭,還是舍不得。
景霖是他的人,但景霖也是景霖。
“你的大頭,藏在哪啊?”宋雲舟看田瑞半天沒回他,又重複了一遍。
田瑞卻說:“即便你有信物,也不能代表你有忠君之心。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
宋雲舟背後的手差一點就要揮出來了,心道那我成全你!
“你以為你是誰啊,在他手下不過是個末流小卒,連你娘都不如。”宋雲舟頓了下,笑道,“我就不一樣了,我能一直潛伏在景霖身邊,能為昌王遞上一流情報。隻是景霖不願告訴我他的位置,我有這情報,也沒法傳出去不是?”
田瑞半信半疑,但見宋雲舟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又怯縮道:“我娘說,王在西北。”
西北。
宋雲舟嘴角沒什麼意思地勾了下。
難怪要建商路,還有這麼一層妙用。不僅能将央軍藏在裡面,昌王也能啊。
“平時你們怎麼和昌王聯系的?”宋雲舟伸出手來,“我有要事找他。”
田瑞搖搖頭:“不知道,平時都是昌王聯系我們的。”
“廢物腦袋。”宋雲舟沒好氣道。
田瑞:……
“不過,不過……”田瑞吸了吸鼻子,“王說,日子快到了。”
宋雲舟心下一緊。
他鎮定地點了點酒蓋,瞥見田瑞的身子往後縮了縮。
“明日去見見景大人。”宋雲舟歎了口氣,吩咐道,“知道了嗎?”
田瑞看了宋雲舟半響,最終點了下頭。
“還有啊。”宋雲舟收回酒,起身。他居高臨下的看眼田瑞,聲音地流露出一股難以察覺的厭惡和嫌棄。“景大人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田瑞猛地擡起頭,兩手被捆住不能動彈。要是能動彈,他一定會死死抓住宋雲舟的衣角。
什麼叫說什麼就幹什麼?!他就該被如此作踐嗎?!不過是一個病秧子,那景霖不過也就是個會耍嘴皮子功夫的病秧子!
“包括要了你這條命。”宋雲舟挑了挑眉,往後退了幾步,笑着提醒道。
“不過别和他談起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