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景霖下了早朝。
春獵定于四月十一舉行,安排在幾日前看好的虎嘯林。為讓衆臣好好準備,今日早朝特地早一刻結束,朝中大事還是批的,至于小事就先擱置一邊了。
林中的禁衛軍皆是中尉和衛尉嚴格把控,武樊在後位嚴盯。景霖的人根本插不進去,木蒼穹那夥人也就不能藏在其中了。
武樊并不是個迂腐之人,不然景霖那時不會特意把武樊喊來審卷,那些事光警醒楚嘉禾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武樊不是忠君之人,而是忠國之人。在他眼裡,凡事不比國家穩定更重要。是以那日私下裡對皇上出言不遜,武樊也沒什麼拘束。
景霖那些話不過是在說明,他們三公忠的是同一條路。
若來日他們中有誰叛主,這條路也沒走歪。
隻不過武樊還是太謹慎了,如今國家風光正好,也沒鬧出什麼事來。雖然皇上不靠譜,但這個國還平衡着,也就不用擔心。
景霖總是比武樊看得要更遠些的。武樊能算到近幾年,但能算到近十幾年麼?
央國突襲,即便最後是求和,但他們就真的沒有一點一統城池的心思?就連百裡祈羲都與他講過,當今皇帝是個膿包廢物。
假使連一個國的國主都被異國人所鄙夷,那麼這個國主當的就不是一般的差。央國如今敢把這種話說出,來日未必不會強攻。
定下的百年之約,究其來講是暫時的。央國如若有那個實力攻下淮國,那麼條約自然作廢。
賦稅嚴重,即便他在竭力調整,總會有些百姓撐不下去。民憤是日積月累的,市井鄉氣足以成為挑起民憤的導火索。
科舉一事,皇上的話何其荒誕。但皇上定下來的事,有誰敢改?
兩屆科舉,屆屆雙元。剩下的進士作何思想。哪怕是木玄瀾這樣的二甲進士,皇上都見了畫像的。
到頭來,不還是不認識。
朝臣終究是要大換血的,人到最後不就一個死字。但是如果這群新上來的進士完全是皇上親自把關,容他不能想象以後的烏煙瘴氣。
如今鄰國還在内亂,尚管不着外界。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武樊要防他,無妨。這虎嘯林的地形木蒼穹等人已經摸透了,該在哪裡布防也統統布置好了。
今夜便可以出發潛伏。
景霖多了一日的歇息時間,他原想去護國寺再交代交代事情的,但這樣有些暴露,便放棄了。
他吐出口氣,還是來到了景府别院。
真是好幾日都沒見過這人了。
宋雲舟。
景霖記得宋雲舟該是喜歡野獵的?那隻老虎還養在景府呢。
雖然春獵會不便帶家眷,但他對外一直稱病弱,這春獵怕是不能進去。他不行,但宋雲舟可以。他可以讓宋雲舟替他進去。
屆時再借此安插幾個暗衛充當護衛,在内協助昌王行事。确保事情萬無一失。
就是……
景霖下了車,站在别院府前。
時間已經隔了這麼久了,他不确定宋雲舟是否還像以前那樣,對他百依百順的。
當初說了幾日不想再看見宋雲舟,宋雲舟就真不再出現在他眼前了。一個人也不知道再别院裡搗鼓什麼,悶聲不吭的。
該是這感情淡了。
他早該知道,這情愛一類的感情就像毒藥,一劑下去能将人逼得興奮,逼得癡傻。等這興奮勁過了,這一切就不複存在了。
景霖一點也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如果叫宋雲舟滾是他的錯,那也是宋雲舟自找的。
之前還說什麼兩情相悅的情話,幸好他沒完全陷進去。
但現下他看着别院,心情沒有那麼好了。
那都怪宋雲舟。
麻煩的很。
這麼關鍵的時刻,他竟然還要想怎麼把宋雲舟從别院裡摘出來。
“主公?”小月把門推開,眼神有些慌亂,道,“您怎麼這個時候來啦……”
今日早朝下得早,别院離景府也不是很遠。
景霖一聽就懂了,淡淡道:“他還在睡?”
小月後吸一口氣,緊閉雙眼點了下頭。
景霖要伸進的腳還是退了出來。
這個點叫人起來,确實有些強人所難吧。
小月很有眼力見地補道:“我現下就去叫夫人起來!主公,您等一會就好了!一會,就一會!”
景霖朝内掃去一眼,轉過了身。
“不用了,睡得正香呢,打擾他作甚。”他輕輕嗤笑一聲,道,“等他醒來,你們就可以搬回府内了。那時候再讓他自己來找我便是。”
于是他回到景府,坐在院外看書。
從清早等到了正午。
又從正午等到了黃昏。
太陽将要落下了,
書也已經看完了。
“嗬。”不知道是從書上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吐出了個氣音。
“過時不候。”景霖把書扔到劉霄手上,起身踩着地上的鵝卵石回了房内,兀自道,“你沒機會了。”
劉霄像抱什麼燙手山芋似的抱着書,忐忑地跟在後面。
“主公啊,肯定是小月沒及時把消息告訴夫人,夫人他聽到消息是不可能不趕過來的。”
“他自己不想,何必怪在下人身上?”景霖忍不住道,“又不是頭豬,睡了一天還能睡,就算是豬也不會睡這麼久。難得我主動要他來見我,他倒是給我甩臉色看了。”說完,景霖才覺得自己似有些失态了。又補道:“罷了,随他去吧。”
他也不是宋雲舟肚子裡的蛔蟲,鬼知道宋雲舟心裡到底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