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悅之地。
葉淩一行并肩走在林中小道上。兩側的樹木郁郁蔥蔥,有些還挂着形如風鈴的果,風一吹就滿樹搖曳,漂亮得動人心弦,叫人生出一種正在攜友出遊的錯覺。
“夕……為什麼叫這個字呢?”
葉淩自顧自嘀咕,恰被身旁的岩羅聽見,問道:“怎麼了?這個字不好嗎?”
不好,聽着有種隐沒的憂愁。像是黃昏時夕陽斜照,滿地璀璨光華,卻難掩頹勢,終将傾滅于無盡黑夜,落入崩解的命運之中。
不過葉淩并沒将這種憂慮傾倒給自己的朋友,隻是說:“我還以為是晨曦的曦呢。”
“哪個字不都一樣?隻要有用就行。”
西斯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她素來膽小,可眼下這個世界實在過于安全,這一路走來大半小時,除了些無害的小動物,别的什麼都沒見着。故而連她都放下恐懼,權當作大病初愈後的透氣。
“對了,夕花到底長啥樣啊?”
“不清楚。”葉淩搖頭。
她們一行五人都沒見過夕花的模樣,不知黑巫師是故意還是單純忘記,在她家的幾天居然一個字都沒提。不過既然名字帶“花”,想來該是某種植物吧……
說起來這裡雖然樹多草多,顔色豔麗的鮮花倒是沒見一朵。幾人一路上處處留意,終于在一棵巨樹頂上發現了朵金燦燦的花。
葉淩先是觀察一會兒,沒看出這朵花有什麼特殊之處。不過本着探究到底的原則,她還是奮力躍起,踩在樹枝上,伸手輕輕掐住金花底端嫩綠的枝條。
幾乎同時,刺眼的銀色光芒一閃而過,接着便是刮過面頰的微弱氣流。
葉淩反應迅速,放開花朵的瞬間反手一握,一支鋒利箭矢便被死死抓在手心。然而帶棱角的箭頭刮破了她的皮膚,傷口處很快傳來類似燒灼的刺痛。
葉淩攤開手,發現自己掌心的傷口有些發烏,很明顯是中了毒,隻是對她這個神明來說算不了什麼,不過幾秒便恢複原樣。
“喂!背後放冷箭,算什麼英雌!”
言畢,葉淩輕笑着折斷塗有毒藥的箭頭,隻将木棍甩出去。這截平平無奇的短棍在她手中仿佛是什麼神兵利器,速度竟比用弓箭射出還快,十分精準地刺入不遠處的一團葉叢。
偷襲者正卧在樹杈間,甚至沒能看清葉淩的動作,隻覺得頸間一涼,接着便是一股伴随着疼痛的暖意。
原來那根棍子擦着她的脖頸劃過,正好拉出一條不深不淺的血痕。這點傷不算重,但偷襲者卻感到了一陣惡寒。因為她很清楚,隻要那個紅眼怪人想,大可以輕易取走自己的性命。
無奈,臉上繪滿綠色花紋的偷襲者從葉叢中鑽出,同樣踩在一根樹枝上,語氣誠懇道:“我剛剛隻是想警告你離開,毒箭并非故意。”
“我知道,按軌迹這支箭會從我眼前劃過,隻是恰好被接住了而已。”葉淩提起嘴角,将雙手抱在胸前。
陽光正從她頭頂灑落,置于右眼的黑色水晶熠熠閃光,血色左眼也被照得晶瑩透亮,如同兩顆寶石,給那張悲憫又淡漠的臉增添了幾分傲氣。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偷襲者在心裡想。
接着她攤開雙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塔圖安,是月村人,這次是為了自己的成年禮來狩獵遊鷹。你是耀村的吧?”
成年禮?葉淩仔細打量,發現眼前這人雖然體格健壯,射箭技藝高超,但那張塗滿顔料的臉相當年輕,這樣看倒像是她仗着神力欺負初出茅廬的少年,着實有些羞愧。
不過塔圖安可不知道葉淩心裡的想法,見她許久不說話,便不免開始多想。
狩獵紅鷹是神悅之地眷族的傳統,以此證明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獵手。而作為月村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塔圖安費心選了一株顔色豔麗的花作為誘餌,希望能吸引嗜好花蜜的遊鷹到來,卻不想被突然出現的葉淩打亂計劃,功虧一篑。
而神悅之地素來隻有月村和耀村兩處聚落,雖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也算不上關系融洽,年輕人在狩獵時暗暗較勁的事屢見不鮮。塔圖安看葉淩外表年輕,便以為她是耀村的人故意挑釁,這才有了不久前的交手。
可這人遲遲不回答,似乎并非是來自耀村……難不成是入侵者?
塔圖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連呼吸頻率都快了不少,根據世代相傳的古老預言,外來神明将會帶來永恒黑暗,難道就要在此應驗?
想到這,她慌亂不已,但依舊盡力維持表面上的鎮定,最後試探道:“箭頭上的毒雖不緻命但會讓人陷入昏睡,我這有解藥......”
“不用。”葉淩舉起左手,粲然一笑,“我已經好了。”
對于有實力有才能的年輕人葉淩一向是滿懷好感的,再說自己又沒真正受傷,便表情和善地主動示好起來。
然而塔圖安卻是面色一僵,旋即從身後抽出一支箭,利落拉弓射出,仿佛變了一個人。
“你幹什麼?你有病吧?”葉淩躲開朝着自己胸口襲來的利箭,忍不住罵出聲。
塔圖安冷臉:“這裡不歡迎外來者,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