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投姜若瑤。”

沈玉容的聲音沉穩地沒有一絲起伏。

桐月搖扇的動作一頓，笑着看去。

明明前世選擇的是姜二娘子，這一世是出現偏移了嗎？

——不過也無傷大雅罷了。

她溫言細語，眼睛裡帶着某種縱容，好像在包容一個鬧脾氣的孩子。隻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明明白白地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

“确定是姜三娘子了嗎？”

“沈學士？”

輕靈的、好像是一條攀附而上的毒蛇，纏繞住了自己的手肘。沈玉容忽然覺得眼前出現了一片混沌幽深的漩渦，冰冷冷的，散發着幾乎能實質化的粘膩和惡毒。

她是那樣的嬌媚，明豔的笑容如同天底下開放的最爛漫的玫瑰，可是玫瑰是帶刺的，藏在笑容下的是什麼，他不敢深究。

“沈大人？”

那雙烏黑的、幾乎看不見有多少白色的眼睛，靜靜地在腦海裡盤桓，他恍然回神，看向身邊人。

“什麼事？”

“公主在問您呢。”

沈玉容下意識看向桐月，她這時候已經轉過身，隻露出一個光潔的側臉，饒有興緻地觀賞台下的争論，似乎不再執着他的選擇。幾絲鬓發輕輕飄過她直立的雪白的面頰，眼角裡黝黑的眸子，在瞧見什麼有趣的事物後，倏忽點亮一星火焰般的微笑。

他沉默半晌。

“…就這樣吧。”

*

最後的得票是三比二，姜若瑤略勝一籌。投給薛芳菲的是師延和蕭蘅。

師延看起來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這位小老頭兒是真正愛音樂之人，見到如此一場酣暢淋漓的琴聲隻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他失望透頂，連連歎氣。

這是最後一場決定結果的比賽，先前種種，兩隊堪堪平手。如今結果一出來，孟紅錦就嗤笑道：

“姜二娘子，你不會忘記我們的賭注吧？”

這場比賽緣何是如此結局，明明她清楚得很，此時卻擺出勝者為王的面孔。柳絮氣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誰都知道這場比試水分大得很！”她性子急躁，這話一出來分明将在場大部分都得罪了。

薛芳菲攔住柳絮，主動站了出來，目光盈盈，不卑不亢：

“願賭服輸。”

按照賭注，薛芳菲需要在國子監門口給孟紅錦下跪道歉。姜若瑤和姜玉娥自然樂見其成，嘴裡埋怨薛芳菲給家裡丢盡了臉面，心裡卻悄悄樂開了花。

就在結局已定的當口，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

“孟娘子，本宮在這明義堂門口駐足聽了半日兩位娘子的琴聲，想來也有投票的權利吧？”

孟紅錦微微一愣，話語不自覺接道：“殿下願意，當然是紅錦的榮幸。”

桐月笑眯眯地看向李家兄弟：“兩位公子呢？”

李廉還想說點什麼，被李瑾拉了拉袖子，隻能忍住了嘴裡的話。他是個急性子草包，自顧自就打算撞到槍杆上。李瑾倒是明白了桐月的用意，縱使心裡不甘，也隻得拱手道：“李某多謝公主賞臉。”

“那麼，幾位大人呢？”桐月輕輕道。

沒有人知道桐月要做什麼，但她這麼一開口，畢竟要給皇家幾分面子，紛紛道：“公主當然有這個權力。”

蕭蘅靜靜地看着她，大抵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嘴角微微翹起，面露笑意。

“既然諸位都覺得本宮也能有一票之權，那本宮就選擇了。”

桐月站起身，繡着大朵金絲牡丹的扇面指向人群中愕然的薛芳菲。

“姜二娘子，你的琴聲，本宮很喜歡。”

她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