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提過，要我盡量學會觀察，看透某些人崎岖蜿蜒宛如秘境的内心。奇怪的是，他這會兒卻把這門本該由我研習的課程提前，蹲在我面前，親自給我上課，和我一起認真剖析布魯斯“浮誇”的種種細節。

阿福和我耳語，他的布魯斯老爺有不少小習慣，比如越緊張越喜歡演得越不着調，腦子轉得越快，考慮得越多，越容易不分親疏挂上面具掩飾自己，越在意誰，越控制不住要把對方牢牢攥在手心。

“阿福！”

“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愛你。”

阿福自顧自說着，撇開欲言又止的那兩人，背影顯露出他們無法抗衡的堅持。

他繼續指點我，要寬容，但不必無條件地包容遲鈍的大人，愛是相互的行為；要耐心，但孩子有孩子的特權，該大鬧一番的時候盡管鬧，讓愚蠢的大人嘗嘗不說人話的後果。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永遠保護好自己，雙方都是。

阿福優雅地起身，給了所有人一個了然的微笑。

如果時間還充裕，他能不停歇地付出更多來自長輩的智慧結晶。

但如果時間還充裕，他可能會猶豫更久，反而錯失了機會，所以，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

他對B先生和布魯斯開口，眼睛卻隻注視着一個人：“我不想再看到一個父親失去他的孩子，就像我的老爺那樣。他封閉自己，走不出喪子之痛，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能再次敞開心扉。”

他對我說：“我同樣不想看到女兒失去父親，母親失去兒子，戰士失去同伴，愛人失去彼此，就像我的世界那樣。”

“阿福……”

布魯斯低下頭，眼中酸澀。

他完全明白這位可敬老人的苦心，在最後的獨處時間，大家心知肚明的臨近分别之際，老人恨不得将自己目睹悲劇得到的全部教訓灌輸給他們。

B則愣住了，仿佛自以為堅固的面具被戳破，他的反應完美對上了阿福的總結。

“阿福、你，怎麼會……”

阿福神情溫和。

阿爾弗雷德什麼都知道。

“那個孩子，我的少爺或小姐，叫什麼名字？”

“……傑森，傑森·陶德。”

“你會永遠愛他，對嗎？”

“是的，永遠。”

“你現在多了一個最好的女兒，你得承認她，然後用盡全力去擁抱她才行，親愛的老爺，别忘了你不隻是蝙蝠俠。”

我摸摸腦袋，努力從大人們又繞又亂的對話裡扒拉重點，證明自己真不是在旁邊頭腦空空地傻站。

重點，呃，重點——我知道了！

氣氛很對，現在該我撒拉發言！

“我懂了爸爸，你不想當我的父親，是因為我已經有個哥哥了嗎？”

我熟練地撲到B先生的大腿上，熟練地眼淚汪汪：“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你放心，哥哥肯定喜歡我，不會背着你打我、罵我、給我吃壞掉的面包、懷疑我要分他的家産。”

B先生：“……”

阿福忍笑，把我從B先生大腿邊薅掉，直接送到他手裡。B先生剛僵硬地把我放在他的粗胳膊上，就見阿福張開雙臂，右臂繞在B先生背後，左臂将站得有點遠的布魯斯也拉過來，一起抱住。

七十歲老管家幹瘦的臂膀并不夠有力，但他就是能輕松罩住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人、二十多歲的男人、十幾歲的我。

這個擁抱一直持續到超人先生托着小山般的鑰匙，将它放入門扉中央的巨型凹槽中。

堡壘的大門緩緩打開。

進去之前，我牽着超人先生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阿福落後幾步，對兩個蝙蝠俠小聲叮囑。

“我能察覺到，在遇到你們之前，小姐似乎沒有得到過正常的親情，她大概不懂父親應有的樣子。因此，在她心裡，你們是不同的。”

“你們得多注意小姐的情緒，如果我沒猜錯，待會兒……你們或許會有矛盾。”阿福不掩飾自己的擔憂，可出于衆所周知的原因，他知道也不能阻止。

B沉默地點頭。

布魯斯皺着眉，小聲嘀咕：“哪裡不對，我忽略了什麼……”

“？！”

“等等！撒拉又不是我的女兒，我沒有到處撿孩子的愛好，至少目前——”

“好香……好香的味道！”我突然如狼似虎飛沖進堡壘，比回家的超人還快。

衆人：“？”

送超人先生回家就醫的目的還沒完全達到，但我們超出計劃，提前完成了另一個戰略目标。

我們找到聖杯了。

而且，還有意外之喜：

“滋、滋滋、滋啦……喂？聽得見嗎？迦勒底發起聯絡，我是韋恩……哦！幹得漂亮Batman，我看見他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