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搶老師的風波沒那麼容易平息。先是英格薇,她威脅艾沃爾不再把她當女兒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從那次家宴之後英格薇就幾乎把艾沃爾當作了透明人,連同她手底下的奴仆也跟着有樣學樣。沒多久英格薇強勢宣布從此往後禁止艾沃爾踏入長屋,除非她誠懇悔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總而言之這之後艾沃爾再接近長屋,長屋守衛就會立刻警覺準備攔截。
“所以不要再問我父親什麼态度了,”艾沃爾表現依舊平靜,“控制守衛不是英格薇能有的權力。”
……是這麼回事,還真打算那樣問的蘭蒂芙不得不承認艾沃爾說的有理。
“你知道這對于當地人來說意味着什麼嗎?”艾沃爾說着就放眼望去目光飄過幾個路人,“意味着在外人看來,我被氏族流放了。”
這并不誇張,自己也是領主之女出身的蘭蒂芙再了解不過,得罪了一個地區的最高統治者相當于是得罪了此人的所有領民,除非這領主人心向背不得擁戴,顯然斯蒂比約恩沒到這地步。
更何況對個貴族落井下石無論對自由民還是奴隸來說都格外的刺激。
不過那時候的艾沃爾已經不是能随意欺淩拿捏的對象了吧,蘭蒂芙心想,那埃裡克确實所言不虛——打不過就往死裡罵呗,造謠,污蔑,潑髒水,怎麼難聽怎麼來,艾沃爾拳頭再硬也沒法把每個人都揍去一遍,除了忍了又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确實,為了得到雷金霍斯的寶貴教導艾沃爾最終還是選擇忍耐,要不是這之後出現斯蒂比約恩被阿格德爾人擄走綁架事件她立了大功,并且趁機積極建議斯蒂比約恩建立斯萬格佛,否則她的境況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好轉。
“沒錯,我建議父親建立新戰團,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說這話時艾沃爾行走在屋棚下整個人被陰影籠罩,然而蘭蒂芙卻莫名覺得她眸底有鋒刃般的銳芒閃爍,“一旦我正式成為王的禁衛之一,英格薇再恨我也沒法把我拒之門外。”
“這不是挺好,”蘭蒂芙又疑惑問,“你後來為什麼還要離家出走?”
“因為……”艾沃爾在蘭蒂芙看過來之前移開眼神說道,“因為狼衛應有的待遇,就我沒有。”
“意思是……”
“你也知道狼衛們是按時領晌不用種地不用劫掠的吧,”艾沃爾兩手插進腰帶裡走姿越發随性起來,“還有完成攻堅後戰利品優先分配,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特權,但這兩條是最重要的。”
“你……都沒份?”
艾沃爾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是啊,問就是‘都是一家人顯得生分’,就是‘不信任家族親人’,後來我實在忍無可忍,父親也不裝了——”
“不裝了?”蘭蒂芙眨着眼問,“罵你是白眼狼?不知感恩?忘恩負義?貪婪無度不知滿足?”
“好家夥,你這也不用我複述了。”艾沃爾叉着腰挑起眉毛說,“于是我一氣之下——就離開了佛恩伯格,當時确實……是沒打算再回來。”
蘭蒂芙苦笑道:“不過你離家之後斯蒂比約恩還是想辦法把你找回來了不是嗎?說明他在失去後懂得珍惜了呀。”
“哈哈,蘭蒂芙,你記得佛恩伯格和海于格松是什麼時候開打的嗎?”
“當然記得,今年春天收獲之後。”
“我就是那時候被父親派人找回來的。”
“……”蘭蒂芙無語片刻,給出了顯而易見的結論,“所以你父親把你找回來是為了派你去打仗。”
艾沃爾笑得高深莫測:“‘你不能白白辜負恩師對你的栽培啊’父親原話是這麼說的。”
“你就是利用了這個機會跟你父親重新談判的吧,”蘭蒂芙幾不可聞地歎口氣說,“話說打完海于格松,國王給了你什麼獎勵?”
“沒獎勵,”艾沃爾面無表情地回,“狼衛的待遇争取到了,别的沒戲。”
蘭蒂芙光是聽着就感到兩眼發黑,當她娘家和現在的夫家還打得你死我活時,蘭蒂芙就時常從海于格松的戰士嘴裡聽說艾沃爾大名,個個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之後快,可見艾沃爾肯定是活躍在殺敵第一線的。然而戰後論功行賞居然完全忽視了她??這擱哪個德倫戈身上能忍啊?脾氣爆的弑君洩憤蘭蒂芙也是聽說過真人真事的。
“聽你說了這麼多……為什麼雷金霍斯好像什麼也沒為你做?”蘭蒂芙又小聲問。
“他确實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艾沃爾交抱起胳膊說,“除了教授武藝還能指望他什麼?”
“那……西格德呢?”蘭蒂芙的聲音更小了,“怎麼好像他……像是消失蒸發了一樣?難道說他在我們兩個領國開打之前一直在外地?”
“不,他确實在被雷金霍斯拒絕後去外地散心,但不過一月就回到了佛恩伯格,”說到這裡艾沃爾的表情越發微妙起來,“你要是去打聽,人人都會告訴你他是個百裡挑一的好兄長,尤其還是在我處處碰壁那段時間還願意與我來往,送我東西,為了我拼命受傷,你說,我該感激他嗎?”
此時此刻艾沃爾的微笑簡直可以說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咱們都談了這麼多,你大可以有話直說,”蘭蒂芙歎了口氣說,“事實其實并非像大家看到的這樣,對吧?”
艾沃爾聞言也就不再繼續陰陽怪氣,直言西格德那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打的複仇行動勝負對半,赢了的戰鬥全部加起來也未能引起阿哥德爾人的重視采取什麼對策,畢竟次次都是雙方人數不過百的小沖突。反倒是西格德總因為這樣的事受傷他的父親無法坐視不管。
“我正想問呢!”蘭蒂芙趁機打斷道,“既然都是無謂的傷亡斯蒂比約恩不阻止的麼?”
“你還沒發現嗎,老子管不動兒子。”艾沃爾冷笑一聲說,“所以老子就來管我。”
“啊?什麼意思?”蘭蒂芙眨着眼睛問。
“‘艾沃爾,你可以勸勸西格德别再那麼做了嗎,他都是為了你啊’。”艾沃爾學舌時攤了攤手動作莫名透着滑稽,“我告訴他,西格德不是我的狗,不該由我負責。”
“那斯蒂比約恩豈不是——”
“父親氣得想要扇我耳光,被我制住了,這不算難,”艾沃爾說着擡眼望了望不遠處的長屋立刻壓低了嗓音說,“但是牽涉到狼衛的身份就是兩回事。”
蘭蒂芙敏銳注意到了艾沃爾的顧忌,她二話不說揪住艾沃爾的衣襟把她帶到路邊民房牆壁之間的陰影下,摁着她的胳膊堅持道:“難道你父親說隻要西格德不改,就剝奪你的狼衛身份?”
艾沃爾先是微微吃一驚,然後苦笑:“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