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冷風灌進鼻腔嘴裡火辣辣地疼,西格德人生中還是頭一遭品嘗到這種做亡命徒的感受,他身為堂堂王子,佛恩伯格之主的獨子,居然要從自己未來的領地上奪路而逃,狼狽得像條咬死了主人家家禽的看門狗。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一邊喘氣一邊扪心自問,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拉加莎死死攥着西格德的胳膊不撒手,後者早就懷疑她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腿腳突然變得不太靈便,不然也不至于在護送他逃離父親卧房隔壁的緊閉室時踢翻了斯蒂比約恩的夜壺把他驚醒,她過去明明不是這樣大手大腳的人。
“我早就讓戴格他們準備周全侯在碼頭了。”拉加莎邊喘邊說,“屆時我留下來斷後,你先上船,我一定盡力趕上。”
“我知道我永遠可以相信你。”西格德伸手草草摁了摁拉加莎的肩膀繼續往前,突然擔心自己這麼幹脆接受讓拉加莎斷後的提議會不會引起拉加莎的不滿,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西格德隻得繼續強作鎮定。兩人互相拉扯着跑下長坡,拐個彎便能直接看到道路盡頭的碼頭了。
然而就在西格德打算率先跑上木闆搭成的小橋時,他一眼就瞧見橋那頭靠在木柱下撇着腿懷中抱劍的人影。
那頭蓬松豐茂的淺金長發絕不會有錯。
西格德瞬間感到血液倒灌四肢發冷,一個急刹刹在橋頭,拉加莎沖得太快撞到西格德身上又被他拽了回來。
“怎麼了?”拉加莎扶着額頭,邊問邊将視線往前後來回望了兩遍,才終于遲鈍地看清是什麼使西格德裹足不前,渾身僵硬。
雖然本來目光并沒有鎖定西格德來的方向,但橋那頭那人就仿佛用餘光便不動聲色掌握了路上的一切狀況,等急于奔命的兩人都停下後才不緊不慢邁開腳步來到路當中面對來人。
當西格德看清對方手中确實提着柄長劍以後,不隻是血液連心頭也拔涼拔涼。
拉加莎未能完全體悟西格德此時此刻的心緒,往前邁了一步便扯開嗓子:“艾沃爾!好狗不擋道!别逼我動手!”
“說得是啊,好狗不擋道。”艾沃爾默默攥緊了劍柄,擠出個令人遍體生寒的冷笑說,“那你怎麼還不讓開?”
“我不會讓你傷害西格德一根汗毛的!”拉加莎不僅不讓反而往西格德跟前擋得更嚴實了,“要想動他你必須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沒那個必要,”艾沃爾說着便踏上木橋朝他們走來,邊走邊說,“西格德,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等你嗎?”
拉加莎見艾沃爾逼近便按捺不住弓身準備往前沖,卻在準備發力瞬間被西格德攥緊手臂拉到一邊,盡管不情不願但既然西格德如此強烈地表明了意願,甚至走到自己跟前去,拉加莎也隻能閉緊嘴繃緊身體,依然保持随時可以撲上去撕碎敵人的态勢。
艾沃爾就踩在橋頭木闆上,雙手拄着長劍立在身前,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實在令人難以揣測,拉加莎頻頻瞟向水溝,思考着不從橋上過亦能逃離的方法。
“你如果隻是想要逮住我,沒必要特地在此獨自等候。”西格德苦笑道,“但我猜不到你的真實目的,難道你想與我單獨談話?”
“是啊,必須單獨談,”艾沃爾的語調平靜無波,“否則還有别的機會放你離開嗎?”
一時間西格德和拉加莎都以為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西格德驚訝地瞪圓眼眨了眨,發問時口氣充滿猶疑:“你說什麼……?你要放我們離開?”
“其實反過來說,我和拉加莎是同樣的情況,要讓你們過去就得踏着我的屍體,否則我無法向國王交代。”艾沃爾說着從拉加莎身上收回視線,繼續道,“所以你們若想離開就必須照我說的做,追兵馬上就到,時間不多了。”
拉加莎充滿不屑地冷哼拒絕道:“開什麼玩笑,現在攔路的隻有你一人,你以為我們會怕你嗎!”
“你還不明白嗎!”西格德扭頭沖拉加莎急道,“艾沃爾是要跟我們演場戲,好讓我父親以為她是不得已才放走我們,而不是玩忽職守!”
拉加莎無辜地眨眨眼,堅持道:“我們兩人怎會不敵艾沃爾一人?隻要我們并肩戰鬥就能戰無不勝!”
西格德翻個白眼鼻孔裡噴出口氣,推開拉加莎走向艾沃爾問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麼?”
艾沃爾也不賣關子,朝後方微微側了側頭說:“拉加莎去碼頭把戴格叫來,該編什麼話不用我教吧。”
“不!要去也是西格德去!”拉加莎再次拒絕,“我說過我要留下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