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分開的時候,好似已經吻過了一個世紀,艾沃爾四處瞥了幾眼,她們已經走過了佛恩伯格東門出來路上的第三個湖,就快要到達山谷的盡頭了。小雪漸漸停下,連簌簌落雪聲艾沃爾也聽不到了,艾沃爾收緊臂彎将蘭蒂芙擁入懷中,她的臂膀如此寬闊厚實,能将她整個上半身包容其中。蘭蒂芙靠在她肩頭毛茸茸的熊皮坎肩上感到從所未有的滿足的充實,此時此刻對她而言就像做夢一樣,就在那個綿長的吻之前她們差點吵崩分道揚镳,蘭蒂芙想起這件事就會突然感到背後冒冷汗。
她撫摸着艾沃爾那厚實柔軟的坎肩問道:“能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你和西格德之間,我實在太好奇了。”
艾沃爾目視前方沉默片刻,還是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對蘭蒂芙說了一遍,蘭蒂芙瞪着大眼聽得入了迷,一個字也不舍得漏過,偶爾還煞有介事地自顧自點頭。艾沃爾的複述簡明扼要三言兩語就能完成,蘭蒂芙也聽的認真一個細節也沒錯過,不需要再複盤就完全掌握了事态。
——然後贊不絕口:“妙啊!真妙!”
“真妙怎麼會出戴格的意外?”艾沃爾心煩意亂地搖着頭說,“最完美的展開應當是拉加莎帶着西格德悄無聲息逃出佛恩伯格,天亮才有人發現,然而事實卻……”
蘭蒂芙舔了舔嘴唇說:“有件事……我之前調查時偶然聽獄卒提起過,你可能……需要知道。”
艾沃爾的眉頭立馬擰成核桃:“獄卒??”
“是,他告訴我……有人來救拉加莎的時候她的情況很糟,畢竟……她被雙手反捆關在滿是男犯人的監牢裡。”
“男犯人??”艾沃爾臉上浮現出驚詫,“怎麼會?不應該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蘭蒂芙搖着頭說,“我也無法确認那獄卒是否說了實話,我隻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也許那對你理清頭緒有幫助。”
艾沃爾默默咬住下唇,蘭蒂芙擠出笑容挑起另一個話題:“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我要離開佛恩伯格一陣子。”艾沃爾說着看向前方幽深的山谷,“為你報仇。”
“為我報仇?”蘭蒂芙微微瞪大眼,“你外出是為了搜捕韋蘭?”
“嗯,”艾沃爾點點頭神情嚴峻起來,“照理說韋蘭逃不出這片山區,雖然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
“不能進行封鎖嗎?這裡的山嶺非常陡峭,幾乎是天然屏障,想要随心所欲地翻越是不可能的。”
艾沃爾的神色黯然下來,接着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說:“蘭蒂芙,我說實話,即便是我去求父親也不會答應的。”
蘭蒂芙突然被梗住,她想擠出苦笑但失敗了:“是因為我不值得,對吧。”
艾沃爾的沉默就算是給出了肯定回複,蘭蒂芙終于苦笑出聲:“那你呢,外出的原因隻是為了替我報仇嗎?”
“……不全是。”
“直說吧,我想聽到你誠實的回答。”
“你不是和我說過父女關系得好好經營嗎,”艾沃爾說着嘴角竟浮起冷笑,“我這不就在努力經營嘛。”
“我說的經營是……”
“蘭蒂芙,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沒辦法作為談判的資本,”艾沃爾扭頭直直注視着蘭蒂芙,眼底有種遠超年齡的滄桑,“比如父愛。”
蘭蒂芙愣住了,這種回複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是艾沃爾居然可以如此淡定地說出這一點,表情和口氣都看不出一絲波瀾,好像隻是在聊某個她不是很熟的人。
想起那夜裡艾沃爾血淋淋的背脊,看着現在波瀾不驚的艾沃爾,蘭蒂芙更加感到心如刀絞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下個問題:“我……我真的好奇,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依靠父兄報了仇過上更好的生活?”
“怎麼可能呢。”艾沃爾扯扯嘴角垂下眼睑說,“我當時才九歲,很難不産生這種想法吧?隻不過我從不自欺欺人,從不耽溺幻想,所以很快就認清了現實。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斯蒂比約恩治國本就是走的保守路子,不可能為了我去跟鄰國開戰。至于西格德,我不想評價太多,我隻想指出一點——他既無心也無力幫我,我有什麼理由對他寄予希望?”
“他有沒有能耐暫且不談……可我聽說他從小就很關照你呀,也經常說要替你報仇,還沒少為這件事跟他父親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