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突然響起的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把古爾吓了一跳,她扒着欄杆往外看去,果真看到道路上有人在尖叫奔逃,身後跟着黑鴉氏族的戰士揮舞兵器追趕,人被砍倒後血濺三尺的景象她不忍多看,隻得别過頭去背靠欄杆。然而剛一轉身她就看見地上門蓋被砰地掀開,吓得她又是渾身一哆嗦。
開蓋門的不是别人正是艾沃爾,配合着背景中不覺的悲鳴古爾突然感到她格外的面目猙獰可憎。
“你……你要來殺我嗎?”古爾背後緊緊靠着木柱瑟瑟發抖地問。
“我是來履行承諾的。”艾沃爾忍住了沒翻白眼說,“下樓。”
“你要去出發尋寶了嗎?”古爾緊張地抓緊身後欄杆問,“現在?”
“不然呢?你不會覺得這裡是什麼好地方吧?”艾沃爾很快喪盡了耐心,“快點兒!”
古爾實在沒有跟艾沃爾對着幹的勇氣,隻得乖乖照做。艾沃爾先下樓,然後兩手叉腰盯着古爾磨磨唧唧爬下地,攥起她的胳膊就往海邊去。
路上古爾眼見身邊路上屋裡不斷上演着毫不留情的殺戮,甯願往艾沃爾身上湊也不想擡頭多看,艾沃爾見狀臉上浮現出饒有興緻的神色低頭問道:“怎麼,你被關在這村子裡三天三夜不見天日,還要随時承受村長父子的淩辱虐待,這家主母甚至還想過要毒死你,就因為她的丈夫不上她的床而去下你在的地牢,現在你居然對村民心生憐憫了嗎?”
“……村長一家是該死。”古爾啞聲沉悶道,“可這些村民……”
“哪位領主治下的平民結束農忙不是劫掠者?搶劫者發現商機搖身一變又成了商人,連商路和市場也大多數是靠殺出的血路開辟擴展,劫匪的家眷誰不是靠殺人越貨養着?”頓了頓艾沃爾的口吻更諷刺了,“你從小到大吃進肚的肉有幾成是從别人那強搶的,你心裡真沒數?怎麼突然講起公平正義來了?尤其是科約特維手段比尋常劫掠者還要殘暴得多,你是第一天當維京人嗎?”
古爾徹底無話可說,隻是仍舊不願擡頭,艾沃爾冷冷嗤笑一聲不再多話,隻拎着萎靡不振的古爾大步流星穿過村落走向碼頭。
*
火。
到處都是火。
火将他包圍,火舌已經在舔舐他的四肢末端,驚得他立馬從地上蹦了起來,這也讓他一眼看到了與他隔着道火牆一動不動站立的背影。
淺金色的長發被火焰鍍成橙紅色,亮得刺痛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才能保持繼續注視,在晃花了的視線中那個高大的身影突然發生了變化,變得忽而大忽而小,矮小的那個背影他仍然熟悉,隻是那不是一頭燦亮金發,而是短得看不出顔色的寸頭,個頭看來還是個孩童。
這種視覺的混亂直到人影轉過身看向他才結束。
他已經習慣了火光,能清楚看到對方緩緩擡起頭來,以及那雙幾乎淡得幾乎失去顔色的眼球,還有臉上大大咧開,露出一排慘白牙齒的笑容。
他的心髒好似遭到了猛錘,他記得的,她撕開他的臉時也是這樣的笑。
接着她就邁開步伐,踏入火中,朝他走來,過程中那張挂着僵硬笑容渾似死屍的臉表情絲毫未變,不,其實她走路的姿态也僵地像死了許久,邁步的腿直挺挺得無法彎曲,這也導緻她走起路來不能避免地左右搖晃。
人的五官人的臉龐人的身形,可她就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讓他感覺到人類的熟悉感。
烈火迅速爬上她的身體燒上她的頭臉,這不僅沒有讓她停下步伐,反而讓她越走越快,甚至狂笑着撲向自己——
睜眼瞬間科約特維的身邊人就立馬閃遠開,畢竟他上一次清醒的時候伸手就掐死了個近旁的倒黴蛋。
現在的科約特維臉上覆蓋着厚厚的染血白布,這種應急處理并不能幫他減輕痛苦,更談不上改善狀況,所以裡奇伍爾夫隻是湊過去看了兩眼就再次回到了船頭。
雖然隻是兩眼,他還是清楚看到科約特維滿臉冷汗,眼裡還有未褪的驚恐。
這是做噩夢了啊。
絕了,裡奇伍爾夫心想,以性情殘暴和非人手段聞名呂加菲爾克的科約特維,居然被噩夢驚醒,還心有餘悸。
他是真的被吓着了。
被什麼吓着,隻要當時在場的人都一清二楚。
畢竟圍觀者也多多少少受到了驚吓。
那副從黑暗中猛撲而出瘋狂撕咬險些将人活活撕裂的姿态,看着是人,卻又不完全似人,那就是個披着人皮的嗜血魔物。
想到這兒裡奇伍爾夫扭頭看向首領,嘴角抽了抽扯出個扭曲的弧度心想,就是他這位好首領一手造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