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黴味鑽進鼻端,讓本就鼻子發酸的蘭蒂芙再也忍不住,突然就再次失控讓淚水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這個破敗小木屋,曾經被她仔細維護費心修築,自從她十一歲那年以後就成了她真正的“避難所”——隻要把那個從平台上垂下的繩梯收起來,除非是個爬樹高手否則是上不去木屋的。所以蘭蒂芙隻要一感到難過痛苦焦慮,她就會跑來這裡爬上大樹收起繩梯躲進木屋。當然,她也會帶上食物,衣物,甚至是鋪蓋,她經常在屋子裡一躲就躲好幾天,直到情緒好轉再離開回到家中。之後的數年時間裡直到她出嫁一直都用這種方式度過難關。
所以這可能也是她一踏進屋裡就想哭的原因——她過去就是這樣的嘛。
哦,這屋子還是她的父母幫她找人來修建的,當時也算是極力滿足了她的各種要求,想起這件事蘭蒂芙眼淚湧得更兇了。
正好這時她的膝蓋關節又開始抽痛,她幹脆讓自己癱坐在鋪滿苔藓和和灰塵的腐朽地闆上,捂臉痛哭起來。
這種時候她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又變成了那個一難過就躲進自己高懸地面之上的小木屋裡自閉的小女孩。
而這飽受日曬風吹雨淋衰朽了的木屋仿佛正是她現金處境的具象化,讓她置身其中怎麼可能保持心緒平靜不掉眼淚?
這座小木屋,曾經就是她深信父母之愛的鐵證,也是她硬着頭皮服從政治聯姻,忍受死水般婚姻生活的支撐和動力。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浪漫多情的少女會為了追求愛情遠赴萬裡,雖然也妄想過獲得丈夫的愛意,但也隻是試了一試便看清現實果斷放棄。西格德從來都不是她逼迫自己做違心之舉的動力,出嫁前父母殷切希望的目光将她推進婚禮,遠嫁後想象中父母遠在千裡之外的需要,她可以咬牙勉力堅持下去忍受所有的不适甚至是痛苦,隻因為她認為她的親族需要她這麼做。
她時常幻想自己未來有朝一日能通過這樁政治聯姻真正幫到父母,得到父親母親誠心實意的感謝和感激,還有——誇獎。
“還好讓蘭蒂芙去聯姻了”類似這樣的感慨和贊美。
突然蘭蒂芙想起了什麼。
那件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就是在斯塔萬格的那個驚險刺激的午後,意識到敵情後蘭蒂芙第一反應是去撲倒最近的瓦爾卡,她事後回憶起來這種差點害人害己又看似舍己為人的行為根本就沒過大腦,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不,她隻是用一個思路已成習慣所以不需要什麼彎彎繞繞就能直接指導行動。
她隻是想被誇而已。
當時艾沃爾問出口但沒有強求她回答的問題,蘭蒂芙現在能給自己答案了。
确實如此。
沒什麼太複雜的動機,她隻是希望有人能誇她善良無私,奉獻氏族,有功于厮,她想要的就這麼多。
就隻是見面後父母親族的點頭肯定和微笑贊許。
這很難嗎?
這很奢侈嗎?
為什麼連這點口頭上的滿足都不能給予,反而還挑刺苛責,嚴厲審視,甚至連一句尋常的關心都沒有。
就因為西格德沒來太過失望嗎?
想到這裡蘭蒂芙臉頰上被父親耳刮子扇過的地方又開始火辣辣抽痛,仿佛是在适時地嘲笑并提醒她前不久經曆過了什麼。
雖然是提前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回鄉探親演變成闖入某個充滿敵意的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一旦面對這種現實,她實在是很難接受。
吉恩管她叫做嫁出去的外人,他其實沒有說錯。
這就是令蘭蒂芙不願接受但鐵闆釘釘的事實。
甚至她現在必須承認,比起見她,明顯她的父母更想見西格德,是,韋恩斯夫婦可以拿出一百個合情合理的正當理由更重視女婿,可蘭蒂芙想到這點依然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