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又酸又刺,”蘭蒂芙聳聳肩說,“我都快習慣了。”
接着艾沃爾保持着那認真又專注的神态揉捏蘭蒂芙的膝蓋按起摩來,片刻後又擡頭問:“現在呢?感覺怎麼樣?”
蘭蒂芙滿臉欣喜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你還會這手藝?什麼時候學的?”
“記不清了,還是英格薇教我的,”艾沃爾挑挑眉說,“總之像我這樣難免跌打損傷的學點手藝不是壞事。”
突然提起故去已久還是自己親手殺掉的舊人,艾沃爾的神态也沒有一絲觸動的迹象,這倒是很符合蘭蒂芙對她的一貫印象。蘭蒂芙用一隻手撐住身體往前挪了挪倚靠在艾沃爾臂膀上,腦袋輕輕歪在艾沃爾搭着長長麻花辮的肩頭,另一條腿也幹脆搭上艾沃爾大腿,這姿勢對此刻的蘭蒂芙來說真是舒坦極了。
“說說吧,”艾沃爾垂眸瞧了瞧她說,“你跟你家裡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提蘭蒂芙自己都差點忘了,于是她推了推不知不覺中滑到下巴上的冰塊,從被母親單獨叫到房裡談話開始,絮絮叨叨地說到被父親扇了耳光之後騎馬狂奔離開城門。吉祖爾的事蘭蒂芙決定按下不表,她想不到此時此刻提起他除了自找晦氣還有什麼别的作用。這期間艾沃爾隻是偶爾意義不明地低笑一聲,既沒打斷也未發表銳評,還換了蘭蒂芙一條腿繼續按,等蘭蒂芙說完她臉上的冰塊化了一小半,她能感覺腫和疼痛都消了不少,所以融水順着面頰和手腕淌下她也不是很介意。
“就是這些?”蘭蒂芙止住話頭艾沃爾扭頭問道,得到肯定回複後她又問:“如果這些事全都重來一遍,你的記憶并未被抹消,你又會打算怎麼做?”
“嗯……”蘭蒂芙摳了摳下巴認真思考片刻才回答,“可以肯定的是,我絕對不會再管瑟薇拉的閑事,她就是躺地上打滾我都會視而不見直接走開。”
“你不怕她回頭到處嚼舌根說你冷血無情?”
“那就是我的問題了。”
“啊?”
“是我沒讓她意識到嚼我舌根是要付出代價的,”蘭蒂芙坐直起來盯着艾沃爾說,“若是悄沒聲兒的也就算了,但落到我耳朵裡,我高低得把抽弟弟的手段在瑟薇拉身上使一使,教教她做錯事就得受罰的道理。”
頓了頓蘭蒂芙眸色一黯又道:“其實我也想在母親說教我之後問問她,你絞盡腦汁,費盡心機,陰謀害人,最後就給自己掙到了這麼個——這麼個男人?而且我父親脾性難改,她還得那樣嚴防死守一輩子,防完大人還得防私生子,”說到這兒蘭蒂芙冷笑了下,“為她好大兒操心操到他繼位為止才能稍微消停,不過也許這就是她的終極夢想吧,人各有志,我确實也無話可說。”
“聽起來你對你父親評價不怎麼樣啊。”艾沃爾的口吻透出絲戲谑,蘭蒂芙無奈笑笑說:“你讓我評價,我搜腸刮肚還真找不到什麼好詞兒,若是問我母親她肯定得花式誇她丈夫怎麼體貼嘴甜會哄人,我又不是她我當然誇不出來,就這麼個人統治這片土地受領民供奉四十年,想想還真有點——”
呃,你曾經不也樂在其中地幫他鞏固統治秩序嗎?
蘭蒂芙突然感到尴尬,她決定迅速轉移話題問道:“艾沃爾,你好像從沒主動跟我提起你的父親,你會想他嗎?”
“不想,”艾沃爾得回複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幹脆利落,“我閑的發慌我想他?想起他我就一肚子晦氣,他給我溜下的唯一印象就是蠢得令人目瞪口呆。”
蘭蒂芙微微瞪大眼,小心翼翼問:“難道就是因為……海厄波爾被屠那晚上……他做了錯誤的決策?”
“那還不夠蠢嗎?我現在甚至懷疑他不僅蠢而且壞,想用領民的慘狀給無能的自己掙生後虛名!”
“什麼意思?”
蘭蒂芙看着艾沃爾的模樣她也忐忑起來了,果然,一提到十年前的海厄波爾,艾沃爾會立刻怒不可遏,眼裡跟要噴出火似的。
“你應該也聽說過吧,”此刻艾沃爾的口吻不僅憤怒還摻了譏諷,“他跟科約特維做的交易是拿自己的命換領民的安全。”
“是啊,這……你的意思是說,他心知自己打不過于是……于是打算在敵人和領民面前演一出高風亮節,希望散播出去之後給自己挽回形象?”
艾沃爾沒有直接回複,而是冷笑一聲說:“當時我早已昏迷,後來聽人提起,剛聽說瓦林的要求我還以為他是想要騙科約特維近身好伺機刺殺,結果他居然是蠢到來真的!我現在很難不懷疑那老東西是不是什麼時候偷偷從了耶稣基督,搞那種無用且可笑的聖人式犧牲表演來博取虛名,他一個土生土長的諾斯人能不知道主動跪下引頸受戮對維京人來說是奇恥大辱嗎?”說到這兒艾沃爾深吸口氣強行平複了下情緒,“也許他知道科約特維見多識廣,單純地力竭戰死無法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才别出心裁……算了,談點别的吧。”